池騁說得輕巧，但實際上隻是把自己那股子情緒很好地掩藏起來了。

保存好剩下的苔藓，他不出所料地來到缽盂爐前點燃了檀香。

而就在隔壁的采栀已然清晰地聽到了池忻這邊發生的事。

“知道嗎，這時我來到這裡第三次感覺到無力……”

也許是采栀并不會給他回應，不會影響到他的表達，反倒讓他傾吐起來沒什麼壓力。

而采栀也習慣了他的自說自話，她從未想過，表面上看起來淡漠且不着調的池騁竟然會想這麼多，而她竟然樂意傾聽她的想法……

也許是意識被束縛在缽盂爐中别無選擇，也許是這次他帶自己見小姨最後一面，讓她不自主地産生了盡量容忍他一點的心思。

容忍？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竟連自己也詫異了一下。

“第一次無力是我覺得自己這條小命怕是要折在這裡了，但好在寂允大師出現，其實那個時候我中了劇毒且已經毒發，最多也就能撐半個小……就是兩刻鐘的時間，但他隻是喂我喝了一碗似乎隻是尋常的泉水，我就毒解自愈了，這大概就是……峰回路轉？”

不出意外的，安靜的房間裡，他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第二次是看你被池彥刺中那一劍，雖然那時我淡定至極，但至今我都沒和你說過，其實那時我本來是有餘力把你從劍下救下來的，我也察覺到了你不會躲開的意圖，可是就在我準備動身的那一刻，我卻發現自己像是‘鬼壓床’一樣連手指都沒法動彈，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那一刻我還挺慌的，不過你可别想多了，我對你……沒有别的意思。”

采栀聽到這話不禁暗暗發笑，她才不會多想，就算他對她有别的意思，她也不會接受好嗎？

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僅是他所謂的“兩個時空”，就算他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她跟他也隻是兩條平行道路上行走的人。

“第三次也就是這次小七中毒了，其實，我一早就知道小七的結局……或者說，我們那個世界裡小七的結局，我和你說過，我是來自千年之後的意識，在來這裡之前隻能靠大緻推算預測到可能會來到七百到一千四百年前，所以便把這中間的曆史都仔細了解過，這裡的一切跟我的曆史中記載的有八成以上的相似，而小七則是在池彥登基後的當年年末……因病死去的。”

“事實上雖然好一些，可小七還是中了這麼刁鑽的毒，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毒發……”

說到這，他沉默了許久，也正是這份甯靜讓采栀聯想諸多。

既然他知道池忻的結局，那其他人呢？

池彥，采苓，還有她哥哥和父親……

難怪他會說有些事他改變不了，也不想改變，難道他也曾為了改變某個結果吃過苦頭？

他說過，因為自己的原因，必須要保留住她的意識，是因為知道她的性命注定會在這個時候結束？

倘若他們沒有這層聯系，或許他壓根不會多在意她一分，更不會花這麼大的功夫隻為滿足她的願望吧……

她明明沒有心，可此時卻覺得有些悶悶的。

“罷了，既然我答應了老皇帝的囑托，那就隻盡到我所能，問心無愧就好了，至于其他的，隻能聽天由命了……”

再次出聲的池騁已經從沉郁和負擔中解脫出來，不再繼續壓抑。

“對了，夏國已經把東勒國完全并入自己所屬，你前夫池彥雖然痛失好不容易攻打下來的東勒國，但最後還是拼盡全力搶回了一座邊境的重要城池，雖說多少挽回了一些臉面，但到底臉上無光，不知……你怎麼看？”

她怎麼看？

她看不到，也不想看，如今的她跟池彥再無瓜葛。

還扯什麼“前夫”，故意膈應她的吧！

“不過，就算搶下這座城池也沒什麼卵用了，結局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