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很擔心地勸阻道,生怕她這一去反倒被占上風的采苓再次中傷。
“窈窈,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沒事,有些事……我總要問清楚,我不想稀裡糊塗地一直被蒙在鼓裡,不光是為了我,也是為了晔兒……”
采栀說這話的時候看似很平靜,但她堅定的目光中隐隐泛起淚光,讓窈窈再也說不出阻攔的話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走遠。
等采栀走到采苓等候的地點,卻沒再見到那個孩子。
“晔兒呢?”
“晔兒?”采苓嗤笑一聲,“也是,‘小晔’也是‘晔兒’,不過他是我跟彥哥哥的孩子!”
采栀無視她的挑釁和得意,腦海中回想起當初她跟池彥提起自己給還未出生的孩子起名的情形——
“如果是男孩就單名一個‘晔’字,寓意光輝燦爛,如果是女孩就叫‘馨兒’,也是個寓意很美好的詞,我問過寺裡的主持了,他說這兩個名字都是極佳的,彥哥覺得怎麼樣?”
“很好,我大概都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了。”
當她滿懷期待地等着腹中的胎兒出世,卻不幸難産,那嬰孩因為在腹中停留太久,一出生便沒了氣息,她因為産後脫力,隻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那早夭孩兒的前額,甚至連眉眼都沒看到便昏過去了,等她醒過來時,那早夭的孩兒便已經被轉移到别處,等她好不容易身體好一些想去最後再看一眼,卻被告知已經被安葬在皇墓中……
她曾經好幾個月都走不出來,一直覺得那個孩子根本沒有夭折,可連皇帝都親口發話,讓人準備了很多慰問的物品安撫她,她就算再掙紮也沒用,況且那個時候是池彥跟幾個皇子的割據最膠着的階段,她隻能強壓下苦悶繼續跟池彥并肩作戰。
可如今卻被告知,池彥不僅跟采苓共同孕育了孩子,還把她孩子的名字占用,她怎麼能忍得了,怎麼能!
“很難過嗎?”采苓注視着她,看着她臉上的神情漸漸失去控制,更得意道,“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我跟彥哥哥的孩子就在你難産的前一天出生,彥哥哥要不是怕你多心,根本不會離開我們母子去守着你生産,而商國皇室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皇室中若有新的子嗣降生,同輩中其他不管因為什麼原因死掉的必須在三日内下葬,所以啊,你的兒子一出生就不幸呢……”
“你是說,你的孩子……父皇他也知道?”
采栀幾乎擰做一團的眉心更是用力,然而回應她的隻有采苓嚣張得意的昂首。
“妹妹,你還好嗎?”
少傾,采苓見她隻是痛苦地皺眉,分明表情已經崩潰,卻沒流一滴眼淚,于是試探問道。
當然,這一問并沒有多少關心的意思。
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采栀本來還沒覺得什麼,可在她這話落下之後,突然聞到一股不尋常的香味,随着這股香味竄入鼻腔,她的胸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動,讓她不由自主地用手猛地按住,試圖以此來緩解不舒服的感覺……
“沒想到,妹妹的身體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悍……”
“你做了什麼?”
她就算反應再遲鈍,此時也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隻是她不明白……
“沒錯,是我,從昨天的飯菜到那封信,還有這條手帕……”采苓挑眉揚了揚手裡的手絹,那股香味更濃烈了,“我知道妹妹曾經跟大夫學過一段時間的辨識毒物,一般的毒很容易被你察覺,所以……姐姐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腐九……”
“看來妹妹是聽說過‘腐九’了,唔……從今天算起,妹妹還有八天時間了,你不想彥哥哥看到你漸漸不堪的樣子吧……”
“腐九”的名字就是它的含義,中此毒者,從腹腔的髒器開始逐漸腐爛,為期九天,到最後幾天的時候,人的皮膚也開始潰爛,但隻要不是身子骨太虛弱的,一般直到第八天都不會斷氣,而到最後一天的時候,毒會突然爆發,直至将人折騰緻死。
“池彥知道你這麼……狠毒嗎?”
她咬牙仍留着最後一絲期待。
“呵呵呵呵……正是彥哥哥提議用這種毒對付你呢,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你,隻有他才知道怎麼讓你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中招呢!說起來,要不是你這麼早撞破我跟彥哥哥的好事,你也沒那麼快受這一遭罪……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咯!”
“那他為什麼不親自動手?”
“你以為就你自己會替彥哥哥包攬所有登太子之位和鏟除異己的事嗎?我也可以,我甚至能做得比你更好!”
是咯,當年為了讓其他幾個皇子在皇帝那裡失去信任,池彥的确做了很多算計,其中她甚至不惜自毀名譽設計皇子對她圖謀不軌……
池彥能為了太子之位陷害手足犧牲她,那麼如今為了滿足私欲再犧牲她一次又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她才是見過池彥真正面目的人,等他日池彥登上至高之位,他真的能放任她這麼一個知根知底的“隐患”在身邊嗎?
她其實早就認清,隻是她不願接受……
“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跟我一樣……”
“我可不是你,采栀,你什麼都沒有,你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是采家,可如今就連東勒國……我可不一樣,我母親是商國的長公主,而且我母親所能依仗的可不止商國,那也是我所能依仗的……算了,跟你說這麼多也是浪費嘴皮子,你總說讓彥哥哥給你留體面,你要是自己想給自己掙體面,那就一個人悄悄地消失,看在你懂事的面子上,我跟彥哥哥每年或許還會給你這個前太子妃上柱香……”
“我知道了……”
本以為采栀會像之前那樣甯死不屈,跟自己較勁到底,卻沒想到她會突然平靜地接受這一切,這讓采苓一時間有些懵了,但短暫的靜默之後,她還是不忘沖着采栀的背影喊道。
“你走之前别忘了給家裡留封信!”
采栀沒有回頭,繼續沉默走着,直到窈窈迎上來才恍惚地回過神來,她的胸腔已經恢複了平靜,但她知道,這樣的顫動會越來越頻繁,而且會發展成疼痛,但她卻無可奈何,因為“腐九”無藥可解。
耳邊回響着采苓讓自己回信的話,她那樣說并不是真的把自己當一家人,能親手給自己下毒讓自己以那樣的慘狀離開人世,怎麼會是一家人能做得出的?
她那樣說不過是要自己在采錫臨和她哥哥那裡有個交代而已。
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