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期還未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對于依依的唠叨充耳不聞,并未應聲。
“聖上召三娘子午後進宮,許是聽聞了落水一事,召入宮問候呢,聖上真心疼愛三娘子你,連公主都不許随意出入禦書房,隻有三娘子有此殊榮。”
依依眼神透着些驕傲,看向她時又帶着憐愛,細心的給她梳着烏發。
她此時隻覺得頭疼,昨夜的事還未消化,一早就聽到這樣大的噩耗。
很難不保證上一位沈時期就是被這位聖上派人暗殺的,畢竟此時聖上是全天下至高無上,權利最大的人,隻有他可以将他人生死随意支配。
要完了,要完了,病剛好就要死翹翹了。
一瞬聯想到這些,她愈發覺得頭疼欲裂,伸手按着眉頭,“知道了”
銅鏡裡,少女一雙大大的杏眼微微發紅,鼻頭圓潤,還是一張稚氣未脫的模樣,一頭烏發左右挽起簡單的雙髻,身着紫藤色裙擺猶如揉開了的花瓣。
依依細心的給她梳妝打扮,沈時期看着銅鏡中如此年幼的自己,重重的吸了一口氣。
阖眼深思,雖不知沈時期究竟為何會被盯上,但第一步,苟命要緊。
擡起頭透過窗向上一望,天空中的雲輕飄飄的,院中的槐花樹花開得正旺,一樹樹雲似的柔軟,雪似的乳白,空氣中彌漫着槐花香甜的氣息,一切皆是生機盎然的樣子。
午後她來不及告知宋元紹,被依依催着急急忙坐上馬車。
汴京繁華,城内陸路四達八達,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央,兩邊的屋宇各自星羅棋布,陽光灑在綠瓦紅牆上,突兀橫出的飛檐,無一不勾勒出盛世繁華的畫卷。
馬車停住,一入眼,便是莊嚴壯麗的皇宮,但她此時已無心欣賞,下了馬車跟随着内侍的腳步走在皇城内,心中揣測不安。
殿内金壁輝煌,大殿的内柱都是由盤旋着金龍的紅柱支撐着,每條金龍栩栩如生,分外壯觀,她盯着這些金龍,在腦海中閃現着千萬種死法,不禁打着寒顫。
“期期”
一聲渾厚的聲音傳來,透着一股厚實而沉穩感的特質,雖聲音溫暖穩重。
但沈時期卻是緊繃着神經,瞬間轉身,便見聖上。
一雙眼睛曜石般幽深,微微眯着,透着些薄薄的慵懶疏離,年約半百的年紀仍是保養的俊美絕倫。
她隻瞧一瞬就立即低下頭來,恭恭敬敬的行禮,不敢言語,等候聖上發話,
“怎幾日不見,朕的期期卻疏離了。”
沈時期在心中将話快速的過了一遍,才回道,“回陛下,臣女前些日子落水後傷勢嚴重,”
她不太确信,“前塵往事,也記不起了。”
看着她順從的下跪,發頂烏黑的秀發,宋緒再次試探,
“當真不記得了,期期還說過了笄禮要給朕一個驚喜,可不是在耍賴皮。”
沈時期隻将頭低的更低,聲音也帶着些微顫,“卻是得了失憶症,大夫前幾日來府中看診如是告知。”
宋緒慢慢撥動着白玉扳指,睫毛下垂遮住眼底的失落,殿内一片寂靜,片刻後向前颔首示意,輕笑着,
“想必又是期期貪玩了,也罷,朕派禦醫于你診治,今日你先回吧。”
她重坐上馬車,在那寂靜的幾分鐘内她甚至連五馬分屍都考慮到,不料可以全身而退了,竟有種劫後重生的幸存感。
此時她在大腦中飛快的盤算着。
依照從前的穿越小說來看,大膽假設,也許正因着她現代人的思維模式在這個朝代鶴立雞群,脫穎而出,吸引着上位者的注視,聖上才許她出入禦書房。
若是如此,她定是在這位至高無上的統治者面前展露過現代詞彙甚至科技,這些對于封建時代落後文化,無疑是天外物,那時的沈時期定是神人一樣的存在。
但,如果她一直有着可利用價值就不會被人暗害,自己也不會穿越而來,被抹去是因為沒有了利用價值,但放眼望去,這裡沒有任何現代科技的産物,沒有網絡科技這些被人提及的現代詞彙,那麼,想必她也隐藏的很好吧,這樣就排除了她穿越者身份的曝光。
若不是?
沈時期,身為公主的女兒可以随意出入禦書房,被寵的甚于皇子公主,那麼她定是有着過人之處,換而言之,她的可利用價值是遠超于聖上的公主,是公主所不可比拟的。
如此特殊的沈時期被害,那會是因為什麼呢?
如果真如自己猜想,沈時期對于聖上而言有所價值,那麼自己身邊定是有他的眼線安插着,以便及時觀察沈時期。
回到府中,一同随行而來的禦醫給沈時期細細的把脈,她看着這位頭發花白的禦醫熟練的跪下,花白的胡須,臉上拂不平的褶皺,這是對于她來說爺爺一樣年紀的老人,卻對着她下跪,可想而知,在這封建王朝,階級分明,權利地位大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