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卻是一副年少老成的樣子。
沈時安一進門就見着自家三妹斜卧在榻上和依依閑聊,也對,往日裡二人經常如此,隻是從軍營中來時路上聽說三妹前幾日落水後失憶,性情大改,不再整日裡滿京城亂竄,招貓遛狗,變得乖順起來。
他便迫不及待的駕馬趕來,想趁着三妹還沒來得及恢複記憶見上一見。
隻見三妹雖如往常一般和依依閑聊,隻靜靜在榻上半靠着身子,并沒有像往日裡,大剌剌的翹起二郎腿,嗯,此時看着還算端莊賢淑,倒有幾分弱柳扶風的樣子了。
他撩起紗帳走進,擡起手摸了摸三妹的額頭,見她臉色還浮現着病态般的蒼白,濃密卷曲的眼睫微微扇了扇,不自覺的柔聲詢問道,
“身子已然好全了?可還有哪裡不适?”
沈時期眨巴着眼睛沒有立即回答,依依搶先道,“二郎君,我們三娘子這回可是遭了罪了,三娘子先是被歹人擊中腦袋又被推進湖中,若不是依依及時發現,恐怕二郎君今天就見不着三娘子了。”
他聽後急聲詢問道,“那歹人可曾捉到?”他沒想到并不是三妹嬉戲玩鬧之餘不小心的失足落水,原是被歹人惡意中傷。
依依搖頭,“二郎君可要給我們娘子做主啊,主君在軍營忙于軍務多日未歸,三娘子如今就隻能仰靠二郎君您了。”
他低頭瞧三妹也并不像往常那樣,着急跳起來打他的手臂,隻靜靜地坐着聽兩人的對話,他是真信了三妹落水失憶一事,從小到大,三妹被寵的無法無天,聖上許她進宮來去自由,皇後娘娘也将三妹視為親孫女一般,在三妹的生日宴命人送些稀世珍寶,自己和父親更是不敢對三妹大聲斥責一句,如今三妹竟然遭受如此不幸,以至于失憶,自己定不遺餘力地找到那歹人将之繩之以法,“三妹放心,人我定會找到,仇我也一定會報。”
又憐惜着擡手摸了摸沈時期的腦袋,“三妹如今受了委屈,心中若有不暢快盡管來找二哥。”
她被眼前突然來訪的二哥哥溫情的舉動和問候刺的心中忍不住溫熱,眼眶也是一陣濕潤,内心更加珍惜,乖巧點頭。
這一切落在沈時安眼裡卻是心疼,自家三妹何時需要裝乖讨巧,想必在自己沒有護在三妹身邊時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三妹妹不過十四歲,尚未及笄,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他決意一定要将那歹人找到給三妹出口惡氣。
晨光熹微,空氣涼爽,草尖上還挂着露水。
一早,就知道父親和二哥哥奉旨遠去守衛邊疆為防止西夏犯上作亂,她雖對于這個父親沒有太多情感,但還是拖着這半死不活隻剩一口仙氣吊着的身子去城外送别。
沈将軍鐵甲上身頭戴盔甲,高坐在戰馬之上,見到她時并沒有下馬,而是側身叮囑,“你前些日子剛落了水,身子還沒好全,在家安分些,别再随宋家小子出去厮混。”
沈時期隻順從的點頭,道“女兒知道了。”
沈賀見她如此乖巧聽話,點點頭安心駕馬,率兵向城外奔去。
沈時安随後細細交代了許多,又是父親兄長不在汴京,若是有事可去尋宋元紹或太子殿下相助。又是依依定要寸步不離看護好三妹妹,家中一應事務繼續交由張管家打理,需要錢财也去找管家支取。
此時軍中許多兵隊已走了大半,沈時期不想耽擱他,隻全都應下。
沈時安見她隻是點頭說好,也不知是聽去了多少,也罷,總歸元紹那小子三五日就得來一次,有他在,三妹應當不會再有意外,于是沈時安也策馬而去。
不一會,兵隊陸陸續續走完,隻留下漫天彌漫開來的塵煙。
她望着二人離開的方向,第一次覺得有個家人真好,這位父親不像自己的父親隻會對自己拳打腳踢,二哥哥也會溫聲詢問身體是否好全,關心自己夜裡有無安睡,沈時期有些貪戀着,不舍得,望着兵隊離開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依依不舍的回府。
晚飯過後,天色漸暗下來,此時初夏已至,四月的傍晚,清風徐徐,明月追趕晚霞,挂在中天,驅趕着白日留下的餘熱。
經過多日的參湯不離手,沈時期終于有些力氣下床走動了,依依陪着沈時期在院中乘涼,她坐在秋千上,思考着如今的局面。
這諾大的将軍府一下子隻剩了她沈時期一人,日後要如何應對,依依手拿團扇給沈時期打着扇風依舊不改往日的聒噪。
沈時期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更多時候是思量着在這個朝代如何不露聲色,自保為上,畢竟前世自己短暫的一生實在是苦楚,此時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與其說解脫,不如說是新生,她決意要認認真真的為自己活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