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既然這是他想要看到的,就讓她死在他面前吧。
萬屹的臉上浮起一絲獰笑。他一刻也不耽擱,用還剩下的一隻手舉起鈴铛大力地搖了起來。魅羽閉上雙眼,等待着那晚經曆過的神魂俱裂的痛楚,卻什麼事也沒發生。耳中隻有清脆的鈴聲。
她不解地睜開眼睛,見萬屹的神色也同樣詫異。他又加大了力度搖,可是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我看,夠了吧,”皇太後冷冷地說,“道長還要再搖多久,才能把法力發揮出來?”
萬屹住手,神色有些慌張。“不可能,這不可能!那晚明明……此女定是把雙耳都塞住了。”
“你才把雙耳都塞住了!”魅羽沖他斥道,心下卻萬分疑惑。難道是陌岩施法護住了她?
皇帝此時望向國師。“不知國師如何判定的?”
國師站起身,走到場中,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棒槌。
“陛下,貧道這個分光杵,據說千年前曾是太上老君用來搗藥的神物。可以照出人的肉身所屬和修為層次。共有八種光影。黑影是地獄道,紅光是鬼道,橙光是畜生道。此為三惡道。”
“居然有這等神物……”人群竊竊私語。
“人道是黃色。修羅道是綠色。修為在這些之上的,從普通天界人到仙人,由青到藍到紫,因修為不同而顔色深淺各異。而且修為不限于道家,佛家也一樣。”
聽國師這麼一說,魅羽的心又涼了。自己肯定是紅色無疑。
國師沖皇帝說:“陛下,為了以示公正,請允許我先示範一下。”
說完,分光杵對準旁邊站立的一個宮女,宮女周身便泛起了純正的青色之光,是沒有修為的普通天人。
他又沖萬屹說:“道長請多包涵。”對準萬屹,對方立刻被一片湛藍之光所包圍。
“果然是仙長……”人群中一片贊歎之聲。
此時國師已轉身,将分光杵指向了魅羽。魅羽暗歎一口氣。不知剛剛陌岩是施了什麼法将她護住的,反正白費了。她閉上眼睛,現在自己就要無所遁形……果然,人群沸騰了。
“啊?不可能吧!”
“就是啊,一個小丫頭,就算不是妖邪,也不可能修為和無量光天的道長齊平啊……”
魅羽莫名其妙地睜開雙目,一片湛藍之光從她周身散發出來。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她不相信陌岩能有這樣的法力,強到可以愚弄國師的法器。又或者他的修為最近突飛猛進、升境晉級了?
管它呢!原因以後再想吧。她當下哈哈大笑起來。“萬屹道長,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妖邪。現在咱倆的光顔色一樣,莫非你也是妖邪不成?”
這下萬屹的臉色十分難看了。
聶馭又一拍桌子。“萬屹道長,你處心積慮來陷害我的準皇子妃,到底圖的什麼?難不成你果真是個淫道?”
皇後立刻站起身。“一場誤會,一場誤會。眼下殿試還未結束,别讓這些不知所謂的事掃了你皇祖母的興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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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聶馭府中舉辦了慶功家宴。因為時間倉促,來的都是自己的親信、朋友、部下。再過幾天,才正式宴請京城附近的軍閥财閥鄉紳們。
宴席上,魅羽被安置在聶馭身邊。不斷有人敬聶馭,有的也來敬她。魅羽推說不善飲酒,聶馭便都替她喝了。
待宴席進行的差不多了,她便偷偷溜回屋,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已經約好了,待會兒就會有太後派來的車接她過去。東西不多,大部分是聶馭送給她的禮物。雖然她并不想拿走,但扔下不要就太不禮貌了。
等她把東西都裝好包袱,走到屋門口,發現聶馭正站在那裡。他的目光很清醒,不像喝了那麼多酒的人。
“這麼着急嗎?多待一晚都不行?”
她知道這一刻終會到來。她知道他不會像事先說好的那樣輕易放她走。“多待一晚能有什麼區别呢?”
他沖她走近幾步。走得不快,但逼得她連連後退。“為什麼非離開不可?我這裡有什麼不好嗎?還是說,你已經和大皇兄好上了?”
“我本來就是你皇嫂。”
他站住,眼中閃過一絲不信,但好像即刻就都想明白了。自嘲地笑了一聲,點點頭。
“也就是說,你們倆要是想奪這個太子之位的話,根本就不會有我的份兒。所以我應該感激你們的慷慨,是吧?”
“都是一家人,不必說見外的話。”
“一家人,”他搖搖頭,“皇室可以有父母子女姐妹,但沒有兄弟。”
說完,他雙手伸出,握住她的雙臂。“我沒有皇嫂。我不會放你走的,不管誰來要人。我這麼多年都在循規蹈矩、忍氣吞聲,現在我忍夠了。”
“這又是何必呢?”她望着他的眼睛。
事實上,聶馭今日在衆目睽睽之下的表現,還是很讓她感動的。他一向注意在人前不拘言笑,小心地維護着自己的威嚴。這次能公開頂撞皇後,說出令文武百官都驚掉下巴的話,沒有足夠的勇氣和決心是做不到的。
“殿下,你過去有過很多女人,将來也可以有。而皇位隻有一個。你現在雖然赢了殿試,但遠遠談不上根基穩固。若是因為我惹怒了你皇兄,你估摸着你這個太子之位,能坐多久?”
他看了她一會兒,眼裡帶着不甘。但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松開了她。
“你知道,這個太子之位,幾乎是我從懂事起就有的唯一願望。我一直覺得,隻要勝了這場殿試,那人生就已圓滿。不會再有别的人、别的事,能讓我有一絲一毫的煩惱和痛苦。”
一瞬間,那個剛才還意氣風發的皇子顯得疲倦不堪。
“我是有過很多女人。在無煩天見到你的那一刹那,我想,生命中的這一天總算到來了。我一直在等的那個、能讓我從此安定下來的人,終于出現了。
“現在看來,老天對誰都是公平的。”
說完後,他也沒再看她,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