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黎面色紅潤,呼吸正常,看上去就真的隻是……睡着了。
見無大礙,衆人對這個不靠譜的醫生的判斷沒有異議。
專業醫生都說沒事,他們再跳出來反對的話,大家都是上流人物,丢不起這人。
尤其是賀執忠,自家的主場,自己兒子都累暈了,傳出去不知要被人怎樣嚼口舌。他一張老臉鐵黑,眼角抽搐着,魚尾紋在太陽穴上不停擺尾。
“先生,教堂旁有休息室,我帶少爺去那。”賀家的管家向賀執忠請示過後,指派保镖将賀黎背了起來。
賀盛景連忙跟上:“本着對病人負責的态度,我也去。”
賀太太冷笑一聲,用尖銳的嗓音指使這個“醫生”。
“你本就該去。”伸出的手上掉了兩個美甲片,兩根手指在其他裝飾漂亮的手指對比下,光秃秃的,像被拔毛的雞。
“行了,趁沈先生和大小姐還沒來,趕緊先把人送走,鬧成這個樣子給誰看。”賀執忠一把推開賀太太,賀太太當着這麼多人面上挂不住,咬着牙扭頭走了。
一堆人散開後,又聚成一小團一小團,嚼着剛剛發生的八卦。
“你們都出去,給賀先生一個安靜的環境。”賀家管家将休息室内的保镖趕走。
見保镖都離開後,管家向賀盛景微微颔首,側身退出,關上了休息室的大門,獨留賀盛景和賀黎倆人共處一室。
賀盛景帶着口罩遮住大半張臉,一雙上挑的眼睛眯起。
他心想,這個管家,還挺懂事的。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便全集中在賀黎身上。
“啧……”
睡着的賀黎看起來更無生氣,仿佛像一座冰雕刻成的俊美雕塑,美是真美,就是保存不太長。
賀盛景摘了口罩,靠的更近,湊近去觀察賀黎的五官,連每一根細小的汗毛都能看清。
出乎意料的,賀盛景将手按在自己心髒上方,那裡心跳平穩,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沒有激動、憤怒、貪婪。
情緒十分平靜,這讓他非常迷惑。
賀黎的每一個五官的位置大小都恰到好處,臉型流暢飽滿,精緻的像建模,真實感稀薄。
賀盛景觀察了半晌,他隻感到十分不真實。
見到之後,我要怎麼做來着?
賀盛景就像斷線重連遊戲的角色,頭腦一片空白,進入緩沖階段。
或許真的是耽誤了不短的時間,賀黎的眼皮動了動,他快要醒了。
賀盛景腦内的宕機持續到賀黎清醒前,見賀黎醒了,大腦才恢複運轉。他甩了甩頭,心髒開始瘋狂跳動,血液飛速流動。
在他呼吸急促,頭昏腦脹,眼前模糊的時候,賀黎睜開了眼。
一瞬間,賀盛景看到賀黎的瞳孔是猩紅色的,但一眨眼,他的瞳孔依舊是那如同深淵般的黑。
出現幻覺了?賀盛景捶了一下自己的頭。
緊接着,他一個翻身跨上床,捂住賀黎的嘴,他怕賀黎出聲将其他人引來。
“是我。”賀盛景眯着眼笑,表情跟他那總是以笑示人的師父如出一轍。
他靠近賀黎,嘴唇貼在自己的手背上,小聲說:“我來把你搶你走。”
賀盛景期待賀黎聽見這話後,會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但他注定失望了。
賀黎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賀盛景的眼睛。
“你不反抗?我會像養寵物一樣把你關起來,做很多可怕的事情,畢竟你讓我很生氣。”賀盛景威脅他。
賀黎嘴唇動了動,貼着賀盛景的手心,癢癢的。
賀盛景卻沒有什麼旖旎的心思,聽完賀黎的話,他整個人僵住了。
因為賀黎在說:“帶我走,任你擺布。”
賀盛景垂下眼睛,他想起十五歲那年揚長而去的黑色賓利,想起從監視器内看見的賀黎的冷漠,想起賀黎小時候給他講故事,想起賀黎帶着女人開房……
他驟然掀起眼皮,從下往上死死盯住賀黎的臉,刀尖悄無聲息地抵上賀黎下颏柔軟的皮膚。
“不,我不信你。”刀尖随着狠戾的話深陷幾毫米,有細細的血順着刀刃往下流。
賀黎深淵般的眼睛裡依舊沒有恐慌,甚至可以說,連對生的渴望都沒有。
不知從哪聽到過,連生命都不渴望的人最可怕。
威脅不使他焦慮,疼痛不使他皺眉。
一瞬間,賀盛景突然覺得賀黎才是那個設下陷阱的狩獵者。
而自己早已跳入漆黑無底的深淵。
深淵驟然閉合,一滴冷汗滴在賀黎的臉上,賀盛景兩指間捏着麻醉針,手微微顫抖。
“你還是閉上眼睛,我才能恢複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