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室外飄舞着鵝毛大雪,隔着窗玻璃隻能看見附近幾棟樓發出的星星點點的燈光。孟疏影在屋内焦躁地走來走去,因為今天煩心的事特别多,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都不能平靜自己的情緒。她隻好反來複去地咀嚼着口香糖,這是她減輕壓力的壓箱底招式。
這是監室二樓的客廳,一間十五平米左右的房間,簡陋得說是學生宿舍也不為過,沙發、餐桌、茶幾等陳設破舊不堪,四面牆體上爬滿了裂紋,地上的木闆已經起鼓且殘缺不全,天花闆上油漆剝落,窗玻璃外的鐵栅欄鏽迹斑斑,空氣中充滿着灰塵散發出的黴味。
房頂的正中央安裝了一盞慘白的白熾燈,被磨砂燈罩罩住,外面包有鐵絲網,乍一看就像一個倒挂的小人頭。層層包裹下,光線自然十分模糊。作為犯人,孟疏影沒有控制室内所有光源的權力,開關統統都設置在一樓,由負責看守的警察掌握。
監室的牆壁用特殊材料制成,防止犯人撞牆自殺。二樓和三樓都有廁所,裡頭安裝了簡單的馬桶和淋浴噴頭。廁所的窗戶被鐵栅欄防護得嚴嚴實實,約有一平方米大小,距地面足足有三米高,窗台向上傾斜,窗戶向上向外開啟。監室所有的門都是金屬包着的木門,房門上方齊腰部有一個窺孔,方便警察對犯人進行24小時監控。
孟疏影踱步到卧室,看着裡面的鐵架床、藍色的被褥枕頭和膠合闆制成的床頭櫃,頭皮一陣陣發麻。她知道自己的神經性頭痛又開始發作了。
孟疏影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絕望地跪坐在床上,雙手合十,一遍又一遍地熱誠禱告。從被拘押到現在,這一路她吃遍了此前從未吃過的苦頭。英皇星警察闖進孟家在羅頓市寓所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孟疏影正在室内遊泳池健身。因為第二天就是彜族的跳公節,作為彜族年輕一輩的明星人物,她要帶領歌舞隊出演好幾個壓軸節目,所以她想好好鍛煉一下,徹底放松,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免得表演中體力跟不上。領隊的警長粗暴地把她從水裡揪出來後,警察不給她任何時間收拾行李,直接把她扔進一個沒有窗戶的集裝箱裡,然後陸海并用,把她秘密運送至羑裡城。
最初的那一刻,孟疏影感到匪夷所思,也确實被吓壞了,哭着命令警察釋放自己,甚至承諾孟家會送來巨額保釋金,但警察不予理會,途中對她屢屢冷嘲熱諷,并且拿瑤華星國家男子足球隊剛剛以0比7輸給英皇星國足說事兒,一臉鄙夷地譏笑瑤華星自然人都是無可救藥的星際病夫。那些痞子們以折磨她為樂,也不給她任何食物,隻給她一瓶含糖飲料,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當孟疏影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現集裝箱一陣又一陣地颠簸,耳邊傳來嘩嘩的海浪聲,她頓時知道警察顯然把集裝箱拖到了船上。昏昏醒醒之間,估摸着過了一個禮拜,再一次醒來她就到了一個地道裡面。當她走出集裝箱的時候,孟疏影既害怕,又難過,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那時她才發現警察把她帶到了一個人工改造過的石窟。幾天前她還是孟家尊貴的長公主,住的是寬敞典雅的别墅,吃的是頂級大廚做的美食,穿的是高級品牌服裝,可是轉瞬之間這一切全都被命運之神收了回去,讓她一夜之間淪為小痞子都能欺辱一番的階下囚。一名大漢把她拖拽上一節軌道機車,然後循着構造曲折的隧道繞來繞去,最後來到了一處醫院樣式的建築裡面。從那一刻起,孟疏影正式成為羑裡城的一名囚徒。
然而,此刻想來,這些痛苦都不值一提,根本不算什麼。孟疏影今天一早就收到消息,說是生命中的那個男人已經病入膏肓,大概不到半年就将撒手歸天。為了這個無情的男人,孟疏影曾經背叛了自己出色的丈夫和優秀的兒子,但還是未能得到任何想要的結果,兩人由至愛終于形同陌路。孟疏影差不多七、八年沒有和他聯系了,今天卻等到了他的噩耗。雖然孟疏影之前一千遍、一萬遍地詛咒過他,希望他被人碎屍萬段,希望他遺臭萬年,但而今她卻忍不住念及昔年美好而充滿激情的時光。
她想起來那場雨中美麗的邂逅,想起共同教教堂莊嚴的祭台,想起那首地球時代留下來的老歌《告别》:
誰在看落花,
誰在看殘雲,
誰在那遙遠的天邊,
讀着我寫的信?
曾經一起笑着,
跟随波濤在海上追逐太陽,
曾經一起哭着,
跟随年輕的人流在街頭争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