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擋路陰靈尚未複原的時機,墨塵借助玄鍊快速向墳場邊緣跑去。
熒徽在遠處察覺到了他的動向,以為他是要逃走。招陰鬼王臉上浮出冷意:“想逃跑?沒那麼容易!”
熒徽沖一旁懸空奏琴的歲角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木然雙瞳轉向白衣修者,繼而指下琴音變調,一隻隻無形鬼手從古琴中滑出,似入水邪蛟般,順着音浪遊向逃跑者。
另一方向上,離星遙眼中明目咒未消,輕易捕捉到了鬼手的移行軌迹,他立時翻身躍起,踏上衆陰靈顱頂,而後足尖微點,身形回擺,一道弧形劍影飒飒劃出,音波鬼手逐次爆裂炸碎。
消滅鬼手後,劍修揚颚,以明亮星眸怒視熒徽,緊接着,他側提長劍,步步生蓮,踩着張牙舞爪的陰靈們向着二鬼王急奔而去。
熒徽見狀,哪裡還顧得上去捉什麼逃跑的低修,當即快施鬼術,千萬陰魂鬼兵迅速壘聚在離星遙身前,彙成一道密不透風的惡靈鬼牆,将離星遙圍困在當中。
離星遙不慌不忙,起勢運劍。然而,在赤光初顯之際,他面前、腳下的陰靈突然受到了某種了感召,齊刷刷扭身散去。
墨塵開始了?
離星遙靈巧落地,第一時間将視線投向了挂心的白衣人,隻見對方果然已經高高擎起了引魂幡。
墨塵站在墳場最邊緣處,單手握着引魂幡的鬼獸玉杆,手腕有節奏地起落起落,數餘下後,幡旗倏然一震,其上煞白符文泛起一圈陰森冷光,原本的無風之境忽地陰風大作。
狂風驟起不過須臾,墳場内的陰魂鬼兵紛紛脫離原主控制,搖搖晃晃地向着引魂幡方向走去。
面對黑壓壓聚攏向自己的陰靈,持幡者臉上表情異常冷靜,嘶嘶風聲中,他素白的修袍灌風而起,飄飄搖搖,衣與人仿若白鶴繞着玉竹亂舞。
似是嫌陰靈們靠過來的速度太慢,他不斷加大揮幡幅度,幡面流水一樣地滑過陰腐的空氣,帶起陣陣嗚咽嗡鳴。
嗡鳴聲起的同時,幡面上的咒文光芒大盛,失控的陰靈們頓時像飛蛾見到了明火,不顧一切地猛撲過去。
眼見着自己召喚出來的陰靈被他人拐走,熒徽大驚,不可思議地瞧向墨塵方向:一個修為低下的修者竟有本事從自己手裡搶魂?這怎麼可能?!
鬼王将視線從墨塵的人挪到他手中的幡,接着臉色由疑轉怒,扭身沖另一邊的劍修遠遠叫罵道:“離星遙!枉你還自稱是奉天命行正道,居然找了個邪修來幫忙!太卑鄙了!”
其實,熒徽把墨塵稱作邪修,倒不算太冤枉他,畢竟單就制作和擁有邪器的數量來說,就是真正的邪修,也沒有幾人能比得上墨塵。
隻不過,因為在離星遙身邊的緣故,墨塵從來都不會也不想,去使用那些為正派修者所不齒的邪道詭器。
對于墨塵而言,正與邪本就在一念間,當年,若非是再次遇上了離星遙,那個被衆人欺淩的小少年,或許早就因犯下殘害同門的殺孽而叛逃宗門,入邪成魔。
若是如此,那今日的他便不會在這裡陪着離星遙一起誅殺惡鬼,而是做了與惡鬼齊名的另一人間禍患。
不過,此般種種,離星遙并不知情,他現在可沒有心思去管熒徽在嚷些什麼,他這會兒心裡比熒徽更急,甚至已經開始後悔讓墨塵獨自面對那麼多陰靈。
一刻鐘還是太長了,應該約定半刻鐘的,不,就不該讓那人冒險!
離星遙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逼着自己摒去腦中雜念,而後凝神結印,在足下蓮影綻放的一刹間,他雙目睜開,眼神變得沉靜如水。
紅蓮劍修右手輕擡,左手撫上劍脊,指尖沿着劍身滑過,一團明焰自赤華劍鋒處烈烈燃燒。
接着他身形微側,腳步輕移,向着熒徽疾風快行,肅殺劍意順勢而起,劍鋒炙熱,劍光卻如月華傾瀉,清冷而凜冽。
熒徽急急施展鬼術,試圖召回陰靈,但無奈離星遙身法實在太快,不待他用足鬼力,對方已經突到自己面前。
熒徽來不及招陰,便要使喚歲角代自己應戰,豈料,他旁邊的歲角此刻竟也不受控制地中斷了琴聲,向着引魂幡幽幽飄去。
沒辦法,周圍沒了士卒,鬼王隻得自己親自上陣。
熒徽将雙手合十又展開,濃墨汁液自其掌心滴滴答答流出,頃刻間便化成了一把巨大的鬼鐮。
伴着一聲低喝,熒徽手中鬼鐮猛然揮出,鐮刃劃破空氣,帶起刺耳的尖嘯,漆黑的鬼氣潮水般湧向離星遙。
離星遙借勢躍起,劍鋒直指天際,赤光驟然升騰,随着劍尖劃空下指,如瀑劍氣,傾瀉而下。
熒徽急退數步,揮鐮狂斬,劍氣霎時作花瓣四散。
離星遙追前,步伐連連靈轉,身形如蝶穿花,長劍恣意翻飛,赤色光暈在空中交織成一片紅蓮虛影,劍氣如網落下,将修羅惡鬼籠罩其中。
熒徽這次未躲,他立停原地,鬼鐮向上橫掃,掀起的巨浪鬼氣一口吞沒劍氣。
一人一鬼激烈交鋒間,墨塵那邊的局勢也不容樂觀。
白衣人咬着牙揮幡,面色愈發蒼白,他沒有告訴離星遙,使用引魂幡不消耗法力,但消耗精氣。
更不用說像他這樣,初次使用便直接招惹萬數極惡陰靈的,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起先,墨塵還能利用引魂幡勉強控制住圍過來的陰靈,但随着他的體能急劇下滑,陰靈們逐漸不再聽話,一個個變得躁動不安。尤其是當歲角也出現在墳場邊緣時,墨塵手中的幡杆開始瘋狂抖動。
昔日鬼王魂魄自帶的強大鬼力,讓低等修者墨塵無法招架,他手中原本輕盈的幡旗,瞬間變得沉重不堪。
墨塵急忙将另一隻手也握上鬼獸玉杆,他卯足力氣,按照特定軌迹全力揮擺,可僅僅隻擺動了一下,一口鮮血便徑直噴到胸前。
“住手啊,蠢貨!你想害死我們嗎?”
腦中黑影顯出人相,與墨塵一模一樣的白衣美男子站在他身邊,用虛無的長指拉住他還要再舉起的雙臂。
墨塵不理不聽,硬是又要揮幡,可手臂被拉得無法動彈,他眼神不耐煩地看向旁邊的白衣人:“滾開,少來礙我事。”
白衣人:“你要為離星遙再送死一次?這麼做你能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