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幹屍們随琴音蜂擁而上,骨爪揮舞,掀起周圍陣陣腐朽惡臭。
離星遙眼色從容,挑起赤劍橫斜身前,繼而手腕一挽,一道強力劍氣瞬發而出,一刹間将百餘幹屍化作飛灰。
屍群作灰,劍氣卻未停,淩厲劍風彙聚成飓,徑直劈向巨大墳冢。
可未等飓風斬下,白骨墳冢先分作了兩半,一股由音波變化出的狂浪,以倒海之勢撲向飓風。
劍氣與音浪再次轟然相撞,發出尖銳呼嘯,刺得人耳鼓生疼。
一圈無形的漣漪,以碰撞點為中心極速擴散,漣漪所及之處,地面劇烈起伏,土石沖天而起,形成數十米高的泥柱噴泉,裹挾着碎骨、殘碑傾盆落下。
墨塵立時縱起鎖鍊,六根玄鍊在空中來回舞動,遊蛇般守在離星遙上空,不容許任何隕落的污穢之物,玷染到它們的皎月靈星。
離星遙在鍊下定立不動,安心地将視線鎖定從墳冢中緩緩走出的二鬼身上。
歲角率先出現白骨堆前,他端正的外貌未變,但額間鬼印已經消失,整個鬼沒了實體,半虛半飄,木木然,一副傀儡模樣。
而驅使這具傀儡的,正是他身旁的熒徽。
休養過後的熒徽完全恢複了本相,鬥篷下不再是一團混亂霧氣,而是變作了一張正常人面。
那人面化形得極俏,龍姿玉顔,讓人一望便挪不開眼,可望久了,又會不自覺被那鬼人面下的涼薄本性激得遍體生寒。
此刻的熒徽氣勢比三個月前更盛,一見離星遙便揚起下巴挑釁:“你還敢回來?就這麼着急送死?”
離星遙鄙夷笑道:“有何不敢?倒是你,還躲在歲角後面呢?把鬼王煉成鬼奴,啧啧,好手段!”
聽到敵人嘲諷,尤其這嘲諷裡還指責着自己對歲角的不仁義,熒徽當下眸起寒光,駁道:“我這是給他一個親手為自己報仇的機會!”
離星遙無所謂地聳聳肩,手指靈巧轉着劍柄:“随你怎麼說。上次未能将你一起除去,這次你可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哈?上次分明是你走了好運!弄來個替死鬼擋……”熒徽說着說着,餘光瞟到了一旁的墨塵,驚詫叫道,“他怎麼沒死?!”
離星遙挑着眉勾了勾唇角,語氣甚是戲谑:“你都沒死,他怎麼會死?”
聽到這話,熒徽頓時勃然大怒,鬥篷之下不斷溢出濃墨鬼氣。
“好你個離星遙,還是這麼嚣張!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這次我必定要讓你有膽來,沒命回!”
伴着招陰鬼王的一聲暴喝,一道道黑色的裂縫從他腳下蔓延開來。裂縫中不斷冒出股股不祥黑煙,無數凄厲的哭喊聲從地底傳來,不過轉瞬之間,數萬陰靈争相從裂縫中擠出。
似是覺得僅有陰靈還不夠,熒徽輕拍手掌,他身側虛浮的另一隻“鬼王”立時懸空端坐,十根長指撫過琴面。
歲角雖是木讷無神,但撥弦奏樂的動作一如生時優雅。低沉而詭異的琴音在他指間潺潺流淌,似一隻無形之手,牽引着黑壓壓的陰魂鬼兵突向墳場中央的兩名修者。
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實體陰靈,離星遙并未慌亂,他起手念咒,紅蓮綻放之際,赤華劍飛入高空,一劍化作萬劍。
耀着紅光的流星劍雨從天而降,射得地面上的陰靈們避無可避。一時之間,圍過來的陰靈們或被攔腰斬斷,或被削去手足,凄厲慘叫聲不絕于耳。
然而,被影劍刺中的陰靈們并沒有立刻消散,它們在綿延琴音的作用下,不停地吸收着彌漫在墳場中的至陰怨氣,沒過多久,那些殘身破魂便逐漸愈合恢複。
見此情形,離星遙暗道不妙,看來隻要有怨氣與琴聲在,熒徽的陰魂鬼兵就難以消滅。
這一仗,比自己預想的更棘手!
上一次單獨對戰熒徽,尚且用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将他打成重傷,讓他無法召喚陰靈。
而這一次有了聚陰地和歲角的加成,熒徽的能力大幅增強,與之硬耗,自己不占絲毫優勢。
在與陰靈作戰的間隙,離星遙淺望一眼歲角,果然,如他預想的那樣,歲角每撥一次琴弦,自身便虛化一分。
熒徽把應入煉獄的亡魂強行扣留在陽間,讓其施展鬼力,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待到歲角鬼力用盡之時,那鬼必然要魂飛魄散。
隻是不知,最後到底會是歲角的鬼力先用盡,還是自己的法力先耗完?
呵,打來打去,此戰真正的對手,還是歲角。
離星遙收回視線,他将赤華劍落下,踏着蓮步與前仆後繼的陰魂鬼兵厮殺周旋。
在離星遙與邪物對抗之時,墨塵也沒閑着。
白衣修者守在對方背後,配合着同伴的移動身法,默契又熟練地縱着六根銳利玄鍊,防着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搞偷襲。
可殊不知,在墨塵目光緊盯離星遙的同時,熒徽的目光也在緊盯着他。
熒徽站在丈數之外,看到墨塵,就止不住心頭冒火。憤怒的鬼王暗中施術,讓陰魂鬼兵将兩名來犯者巧妙隔開,自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其中一人身後。
墨塵察覺有異,還沒來得及躲閃,冷森森的鬼氣已将他一圈圈捆住,墜着他跪到地上。
接着,他的肩頭被一隻腳狠狠踩住,背後傳來惡意笑聲:“跑啊,這回你怎麼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