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點頭示意身後的人加入戰局，自己依然站在李信身邊，但手上暗器已備好。

小寒看見箭尖有些恍惚：他要殺我嗎？因為我不願意再傻傻的跟着他，還是因為他認為我也是亂黨？小寒不願意細想，也不想再糾纏進這些事裡。眼眸間寒光頓起，要殺便殺吧！

小寒攬過蔣臣的腰間，再不猶豫，提身往山上用輕功飛去。

轉身飛起的一瞬，李信的箭急射而出，直奔小寒面門，與李信的箭一同射出的還有流雲的暗器，一枚薄如蟬翼的飛葉。

小寒擡手用軟鞭擋飛射來的箭矢，那枚飛葉卻擦着小寒的身影擊入蔣臣的體内。李信是最好的弓箭手和指揮者，流雲亦是最好的暗衛，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

聽見蔣臣一聲悶哼，小寒不敢停留，借由樹枝，幾個起落往山上而去。

流雲欲追，李信擺手：“眼下要緊。”

有了李信帶來的暗衛加入，蔣峪等人陷入下風，幫衆圍着蔣峪，一邊打一邊想往山上逃。李信下令，就地擊殺。黑衣人追上再次包圍，血肉橫飛。李信的暗衛武功極高，但那些江湖人士也不是好惹的，拉扯間打了近一個時辰。

天邊升起第一縷光亮時，混戰結束，黑衣人腳下血流成河。

蔣峪死不瞑目瞪着李信，至死他都以為這不過是個畏畏縮縮連母仇都不敢報的窩囊皇子。

越過秦山，小寒背着蔣臣踽踽前行，長時間的負重前行，分明是寒冷的冬季，小寒的額間卻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蔣臣，别睡，暗器深入骨髓，我取不出來，”小寒說着漫出了哭聲，明明是希望蔣臣遠離紛争好好生活，最後卻還是陷入生死境地，“你别怕，我帶你去找醫士，别睡，蔣臣，求求你……”

幽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寒公主……别哭……我沒事……隻是有些累了……我好想我爹娘啊……”

“别睡……蔣臣……别睡……”

“小寒公主……你放我下來吧……”

“不放，不放，江湖之大，你還沒見過呢，你才十四歲……”小寒哭聲漸起，抑制不住的悲憫溢出喉間。

“小寒公主，以前我隻知道蔣叔他們在找你，我看到你了便想着讓你跟我們一起，原來我們做的是這樣危險的事，”蔣臣略微停頓，靠在小寒頸邊的頭無力地聳拉着，“小寒公主，離開這些吧，江湖之遠，小寒公主要活的開心呀……”

“蔣臣……蔣臣……”

小寒眼含熱淚，一聲聲喚着，這天地間，不過三兩人對她好。一是歐陽子爺爺，她不知歐陽子到底與蔣峪說過多少，但從小養她的情誼不是假的。一是李信，她原以為那些愛與陪伴絕不是假的，現在卻猶豫着不知真假。再是憶蘭，不僅是她深宮裡唯一的朋友，也是她于這世間第一個朋友，可她久居深宮困頓一生，恐怕再難相見。最後便是蔣臣，明明相處時間不長，可蔣臣眼中的真摯與純潔總讓她想起在泰山的自己，那時她常在山林間與飛禽走獸為舞，那樣簡單純粹。

自己在這世上短短不足二十年，産生羁絆的人屈指可數，每一個曾投來善意的人，她都記在心裡，然後回饋以萬分的真心。

“蔣臣，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泰山，那是我長大的地方，鳥語花香，密林間的趣事每天都不一樣，山下雖繁華，可人心太複雜，我帶你去泰山，你一定會喜歡那兒。”

“嗯……我都能想到那兒有多自在……”蔣臣輕輕的回複，聲音靠在小寒耳邊，小寒都快聽不到。

“蔣臣，到時候你就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我們交換故事，成為最好的朋友，你說好不好？”

再聽不到那少年嘶啞低沉的聲音，小寒繼續說着：“你也沒有朋友，真好咱倆一起，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你不回答我就當你同意喽……還有蔣峪，他想算計我，我也不喜歡他，但他養你長大，等你傷好了，我就帶你去找他……但我不想你跟着他，他做的事太危險，我想你長長久久的活着……長長久久的活着……”

世間太多虛僞，真摯的人都應該長長久久的活着，小寒不願意那個龇着大牙喊小寒公主的少年再醒不過來，固執的背着蔣臣一步步往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去，那裡充滿光亮，就如曾經少年眼中的顔色。

李信将蔣峪等人的屍首帶回，朝野震動，皇帝重重贊揚了李信此次的行動，原本那些企圖用李信身世說事的朝臣紛紛閉嘴。

蔣峪等人作為複周會主力，雖已身死，但複周會幫衆還在，李信禀明聖上，将蔣峪等人的屍首懸在城中法場。若有其他幫衆前來收屍便一起捉拿，若沒有也可對其他烏合之衆起到震懾作用。

臨近年關，陸續有各地回朝述職的監察院官員回京，皇帝交給李信接待。不到一個月，李信在朝中威勢漸起。

李信忙于京中公務時，曾派遣兩個親信往淮河南下追蹤小寒蹤迹，那是蔣峪等人最初的路線，也是小寒在秦山上帶着蔣臣逃離的方向。

但他不知，小寒并未南下，而是帶着蔣臣輾轉回了泰山，将蔣臣葬在了歐陽子的墓旁。她在泰山停留了許久，每日都是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除了日常作息便是去歐陽子和蔣臣的墓前，有時坐着聊聊天，有時隻是站站并不說話，但每日都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