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青點點頭，輕輕喊了人，從顧凜的态度李慕青看出這兩人雖是仆人，早已如同家人一般。待到正廳坐好，管家顧連吩咐下人奉茶。

正喝着茶，就聽到廊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木輪壓過地面的摩擦聲。

正是小厮顧立推着輪椅而來，輪椅上坐着一俊美公子，身穿白色暗紋青綠竹繡的寬袖長袍，溫潤如玉，眼波含笑。

“阿凜”聲音輕柔，如江南水鄉撫慰人心。

顧凜站起來走到門前蹲下，看着坐着輪椅的青年，他本是這江州城文武雙全的肆意少年，就因為自己兒時頑劣，再不能站起。

顧凜眼眶通紅，喉間似有重物說不出話。

“阿凜，你長大了，”青年撫上顧凜的頭，向小時候那樣安撫他，看出顧凜眼裡的掙紮，輕輕笑起語氣輕松，“别難過，大哥現在可以走路的，隻是每日隻能走一個時辰，今日上午已經用完了，待明日大哥走與你看。”

顧凜說不出話，生怕一出聲便是哽咽，伸出手猶豫着輕輕捏了捏那錦袍下的腿，雖勁瘦但并未萎縮，看來并不是安慰自己，真的能行走了。

“阿凜，不介紹一下嗎？”青年看着顧凜身後的女子，雖年輕但挽着婦人髻，過來的路上下人已禀報說顧凜帶着一位女子回來。

顧凜這才回頭笑着說：“慕青，快來拜見大哥，這是我大哥顧決，大哥，這是裡李慕青，信裡跟你說過的。”

李慕青上前拜見，也靜距離看了看顧決的氣色和身量，果真如師兄師姐信裡所說，精心保養着，并無尋常腿疾之人的羸弱。

“大哥，慕青這次來也是受她師兄師姐之托。”

“哦？”

“小女不才師承君子山華神醫，師兄華無慮師姐華無憂，”李慕青解釋道，“上月師兄師姐來信說有急事要離開，但恩人腿疾真是最後關鍵時刻，遂命小女前來看診，沒想到竟是夫君祖家。”

“弟妹多禮了，我哪是什麼恩人，華大夫夫婦太客氣了。顧立，将我推進去我要與阿凜好好聊聊，連叔，派人去通知老爺。”

“哎，老連一激動這些事都忘記了，這就派人去。”

一通安排過後，衆人才在廳裡坐下繼續喝茶。

李慕青先上前為顧決診脈：“大哥氣血順暢，腿部應鍛煉多時了吧，何時開始行走的？”

“大約四年前，”顧決點點頭，“起初受傷時雙腿已無任何知覺，家父遍請名醫花了五六年也隻是讓這雙腿不萎縮壞死，偶有刺痛感。後來姻緣巧合遇到華氏夫婦為我診治，才能下地行走，如今也有四年多了。”

“嗯還好受傷之初就一直保養着，腿部經脈盡斷要想徹底恢複非一日之功。此前師兄師姐可是用的針灸療法？”

“正是，最初需每日服用湯藥，每兩日一次藥浴，一年後開始針灸。”

“嗯大哥的情況每日晨間都需針灸，難怪他們上月要離開時與我多封急信。确實耽擱不得，從明日起我也會每日去給大哥針灸。”

“有勞弟妹了。”

“醫師之責，大哥不要客氣，”李慕青收起診脈工具，繼續問道，“大哥初時行走是何感受？最近又如何？”

“初時行走……”顧決想想，“無力且刺痛無比，每日需仆人攙扶也隻能走一炷香，去年開始每日能行走一個時辰但總是覺得刺痛酸軟，最近幾日行走間感覺腿部力量增強了不少痛感也幾乎消失了。”

“嗯應是如此，”李慕青了然于胸，“師兄師姐醫術高明，我如今也不過是做些收尾，依照目前情況，不出兩月，大哥就能正常行走了，不過不比尋常人靈活，大哥要有心理準備。”

“哈哈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顧決開心的摸摸自己的膝蓋，如今知覺皆已恢複，除卻不能過度行走已無其他不妥，“阿凜，你再不要自責了，你聽弟妹說了，再有兩月，大哥就好了。”

顧凜還是眼眶微紅，聽兩人診療間說出的話，大哥說的雲淡風輕，可他知道那些日日夜夜的治療和痛苦，哪那麼簡單。

“大哥，我知道了，這次我定看着大哥行動如常了再走。”

“那就太好了，以往我給你去信，你總說事務繁忙。”

“這次不同，我請了長假，會多停留一段時間，”顧凜說着看向李慕青，“也想帶慕青給我娘上柱香。”

“應該的，今日太晚了，待明日我讓連叔給你準備祭品，”說着看向身側的顧立，“你帶幾個婆子和丫鬟去将西苑阿凜原來的院子收拾出來。”

“大哥，不用，我與慕青去住客棧就行了。”知道顧決的意思，顧凜趕緊阻止。西苑是他兒時的住處，挨着主母的院子，他生母隻是妾室住在後院，在顧家妾室所出的孩子都是住在西苑，由主母教養。

“你既已回來怎麼能去住客棧，就是我同意，父親也不會同意，”顧決知道顧凜在顧慮什麼，擺擺手表示此事不容再議，“母親早些年已不住在那個院子了，這些年後院辟了一處佛堂極少出門。你們夫婦且在西苑安心住下。”

顧凜最是了解自己這位大哥的，溫潤如玉待人和善但說一不二頗有主見，既已如此便隻好答應了，吩咐常滿随小環一同回客棧去将行李都拿回來。

兩兄弟不知不覺又聊了一個時辰，顧立來禀告西苑已收拾妥當，顧決才讓顧凜夫婦去休息，并交代等會兒去偏廳吃晚飯。恰這時，派去喊顧老爺的仆從也回來了，說老爺會在晚飯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