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夾在房子中間左右沒窗戶屋裡不太亮堂,江雨音和林許鹿一進門,十二雙眼睛齊刷刷地轉了過來,每人面前擱一花花綠綠的泥塑,十分駭人。
“你們來做什麼?”有個面容嚴肅胡子灰白的老者皺着眉頭,語氣不善地說。
“老人家是這樣的,我們畫了些模版想雇人做磨喝樂。”
“誰要給你做磨喝樂,滾吧。”灰胡子老頭拿起手邊的拐杖往凳子腿上一敲,發出突兀的吱嘎聲響,眼睛瞪得跟要掉出來似的。
陰森環境下江雨音被尖銳的聲音吓了一跳。
“死老頭子。”林許鹿牽住她的手罵了一聲,“手藝差脾氣大。”
灰胡子老頭本來還想再罵,林許鹿往江雨音身前一擋,高大的身體把她遮得嚴嚴實實的。平日瞧着溫和無害的臉闆着,目光銳利暗含警告,牙關咬緊了些,像保護領地的野獸。
老頭把話咽了回去,但那麼多人的面下不來台:“小年輕盡會糟蹋手藝,傳了那麼多輩,叫我們去照着她的模子做,不知天高地厚。”
林許鹿還想再罵,江雨音在後面拉了拉他的手說:“走吧,别跟他一般見識。”
林許鹿無聲做了呸的口型,轉身跟江雨音走了出去。
“江姑娘,江姑娘請留步。”就要走到拐口,後面有人壓着嗓子連叫好幾聲。
一個娃娃臉少年左右瞄着飛快地跑到他們面前。
“實在對不住,剛剛那個是我爺爺,他就是一個老古闆,你們别搭理他。我叫徐耀祖,我會捏泥人,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爺知道了能打死我,跟我來。”
徐耀祖帶着他們拐到書院另一頭,一個種滿花草的小院子裡。
“徐錦繡快出來。”
小院裡江雨音和林許鹿牽着的手沒放開,站在花海前靜靜地等着。
“我爹不愛捏泥人,跟我娘賣花去了,我爺爺就抓着我教。但他不讓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捏,其實我妹妹也很有天分,可是爺爺說這手藝傳男不傳女,妹妹以後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
徐錦繡也長着一張娃娃臉,見到江雨音大大方方地叫:“姐姐,姐夫。”
徐耀祖搖了搖頭念叨:“馬屁精,她之前在烏龍山見過江姑娘,回來就說要成為江姑娘一樣的人。”
徐耀祖和徐錦繡合力搬開一個荷花缸,從底下挖出一個包着油紙的大箱子。
“這半邊是我做的,那半邊是錦繡做的,二位瞧瞧。”徐耀祖撓了撓頭,他們做的這些沒敢給外人看過,心裡沒底。
深色的木箱裡一格格隔開,每個空裡都放着形态各異的小玩意。
“我可以?”江雨音手往裡伸了伸示意。
“可以可以,盡管拿。”
江雨音拿出一隻直立行走的小貓,是用木頭雕的,關節處可以活動。
放回去後被一個小泥人吸引,那小泥人是灰黃色的,頂上有幾條裂縫,她輕輕地從格子裡把它拿了上來放在掌心。
“這個是錦繡做的,我們沒地方燒,陶土時間久了就裂了。”徐耀祖說。
這是一個小女孩,五官雕得惟妙惟肖,手腳看着也是活動的,江雨音怕給擰下來就沒動。
“做的真好,就是……你們兩個幾歲?”江雨音看着兩張十分相似的娃娃臉,想到自己家裡光溜溜的兩茬圖樣,遲疑地問道。
“我十七,妹妹十五,江姑娘放心,我兩都不是小孩了,我們全家沒人聽我爺爺的。我爹說了跟着我爺守老本行以後要餓死,叫我偷偷尋出路呢。”徐耀祖連忙解釋。
江雨音還是有點不太信,看到她的神情徐錦繡忙說:“我爹叫徐更新,哥哥的名字是爺爺取的,說我爹這名把他人品更新壞了。姐姐可以打聽打聽,我們家這點事鄰居都知道,嗯……後頭那家他們嘴碎,你去問他們啥都說。”
江雨音被逗笑,點了點頭說:“明日來拿圖樣,若是手藝過關我們就簽訂契約。有一點,你們爺爺不能來找我的事。”
“好耶!謝謝姐姐。”徐錦繡一下跳起來,開心得跟隻小蝴蝶似的。
告别兩兄妹,江雨音帶着林許鹿去酒肆買了一壇五斤重的黃酒,又買了點實惠的小素菜。
黃鶴家住映月鎮西邊,靠着一條小河,屋子收拾得很齊整,院裡養着一條花白小狗。
江雨音在馬車裡把酒封撕了,封壇泥也給揭掉再扣回去,做好這些讓林許鹿抱着酒壇子,自己拎着小菜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