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步向前踩空,同時馭使靈氣穩住身形。
魚九飛行向下,一頭紮進飄動的霧氣之中。
如紗半透的鬼氣層層疊疊交錯,流動在身側,将視野限制得不到一米,她不由得下意識緊盯前方開路的閻四,同時凝神跟在度朔身側。
身處這樣的朦胧空間,要是慢一步就有可能迷失方向。
前頭的閻四專心破霧辨認方向,華袍在風中翻飛作響。
魚九輕聲問:“啟瑰石所在的養石林,是這深淵底下嗎?”
度朔否認:“在峭壁上。”
他并不是第一次下崖,知道離目的地距離尚遠,索性給魚九介紹起來。
“這裡是從極之淵,淵底歸别的神管,四小爺他隻有淵壁種石的權限。”
從極之淵,魚九倒是知道。
山海經有記載:“深三百仞,維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兩龍。”
住在從極之淵中的,名為冰夷神,他長着人的面孔,還有兩條龍當坐騎。
不過,山海經中并沒有指明具體的地理位置,沒想到竟然和閻王殿比鄰。
魚九順勢探問:“連這淵底都有神在,你們九幽不會遍地都是神祇吧?”
她故意加重語氣,傳遞出“神太多就不值錢了”的意味。
度朔果然瞥她一眼,語氣不悅:“當然不是,不算冥主的話隻有九位。”
魚九感慨:“這樣啊,那九重幽冥,難不成你們一個神祇管一重幽冥?”
度朔這會也反應過來了,她這是在打探冥界信息呢。
求知欲旺盛的人類。
他順勢聊下去:“不是這麼算的。”
魚九洗耳恭聽:“那是?”
度朔稍加思索,腦内過了一遍另外七個神祇,總結道:“他們都在上五重,各自占着喜歡的地盤,下四重并不宜居,沒神願意在那待着。”
魚九沒明白:“他們?你和他們不一樣嗎?”
度朔眉梢微挑:“當然,作為界神,我獨立于九幽之外。司幽也一樣。”
“界神?”
“陰陽兩界,死生有别。司幽與我,是執守整座九幽的界神,另外七個則各自分管界内事宜。我們和冥主合作确立最終秩序後,被統稱鬼神或冥神。”
魚九“噢”了一聲,然後看着他一直沒換回去的襯衫褲裝,不由得再次評價:“那不還是門神,神級保安!”
“……”
雖然她這麼理解也可以,但這話太糙,度朔聽着心裡不舒爽。
魚九忍不住問他:“你怎麼不變回去?是因為現代衣褲比古裝穿着要舒适嗎?”
斂眸掃了眼自己的着裝現狀,度朔答得散漫:“就那樣,圖個新鮮而已。”
想起來他執劍而立的一幕,魚九認真道:“可能是看習慣了,我覺得你還是古裝帥一些,不過……”
正想續着話頭,問清楚度朔那把劍或是别的能力相關細節,前面的閻四突然一個急刹停住。
他打斷魚九:“到了,進石林注意着點。”
往前一瞧,鬼氣彌漫中,崖壁居然轟隆裂開一道狹窄細長的縫隙豁口,裡面似乎有着深不可測的異度空間。
魚九打住話茬,收起心神跟上閻四。
他身形小巧,所以進入裂口極為容易,但魚九隻能側過身子一步一步挪進去。
度朔跟在她身後,同樣側身入縫,思緒卻被“帥”字觸動。
好直白的誇贊。
他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在逼仄的崖縫中通行不到一分鐘後,眼前豁然開朗。
腳下呈現出一片如同溶洞地貌的曲折溝壑,各種奇異形狀的石塊,一簇簇長在峭壁上,閃爍着五顔六色的光芒。
它們像是活物,都向空中延申形成張力,朝向各不相同,橫七豎八又牢牢扒緊在寒氣逼人的崖壁上,确如一片奇石晶礦長成的立體森林。
魚九懸浮在石林上空,向下一覽無餘。
突然一道颀長身形晃在身側。
度朔身着暗紋長袍,腰間佩玉質地溫潤,銀白長發如同霜色飄然,顯得眉宇更加清逸出塵。
沒想到他當即就變回古裝,魚九訝異:“你怎麼……說變就變。”
度朔一本正經:“因為帥。”
閻四回頭一看,也樂起來,不過他會錯意:“度朔,你難得來我石林寶地,倒也不用如此正裝出席。”
“……”
兩個自戀的神。
暗暗腹诽,魚九面上習慣性彎眸附和:“嗯嗯,是帥的。”
度朔勾起的嘴角不掩悅色,但他心系來此處的目的,遙指不遠處一簇紅如石榴的晶礦。
“那一片就是心輪啟瑰石,你去挑一塊好料子就行。”
聽完這話,閻四不可思議:“你是給她要的?我以為你是為了公務!”
度朔神色從容:“關于她的都是公務。”
許是說完這話,自覺表述欠妥,他很快補充說明:“她命境掌握還不到位,頻頻陷入昏睡,容易誤事。所以需要啟瑰石的喚魂功能輔助。”
閻四勉強接受這份說辭,但他可惜道:“就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度朔不置可否。
魚九心中紛雜。
自己不過誇他一句帥氣,又是變裝又是語言混亂的,難道他很吃這套?
既然如此……不如順水推舟。
眸光微動,魚九心中有了想法,便好整以暇看向度朔,軟聲啟唇:“可我不會看石料,你幫我選好不好?”
但度朔隻是垂眸看她:“你嗓子膩住了?”
“……”
魚九尴尬,并不接話。
本想繼續好言好語和他拉近關系,卻沒有起作用。難道用力過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