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冥主那裡辦完事,朔很快便回了自己的山頭。他将自己的神識度去人間,回到了之前的旅館房間。
天色已經漸晚,輕紗般的暮色,籠在了睢城上空。
神識剛從冥界度來人間,他恰好聽到六爺說有個辦法,頗有點興趣,化出人形立在三人面前。
“老頭,你有什麼辦法?”
朔揣起雙手攏進衣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對于這位冥界鬼神幾次三番突然出現或離開的作風,三人已經逐漸适應。
六爺直起背闆,昂首直視這位鬼神,朔看起來并不像是兇神惡煞的性格,六爺覺得自己的計劃應該有戲。
咳咳聲後,六爺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
“祖靈有言,水家有二寶。”
“一是斷水刀,能斬斷世間一切。”
“二是織魂鏡,可永續人魂心脈。”
“你覺得,這倆物什可以救她?”
朔微微挑眉,心下覺得這鬼師老頭還算有點頭腦。
可惜,怕是沒那個時間。
他聲線裡的冷意多了三分:“這兩件東西幾千年前就沒了,你要是能找得着,也不會等到現在。”
不等六爺解釋,他又追加了兩句。
“觀察期已過,魚姑娘。”
“冥主有令,一月之後,要見到司幽。”
聽完這話,三人都愣了愣,花了點時間理解其中意思。
張真言則是直接發問:“朔大人,什麼意思啊?什麼民主私有?”
看到三人都盯着自己看,目光裡都是詢問和探究,朔有些不耐煩。
他踱步走過三人,逐個盯着看了一眼。不大的房間,也沒什麼好轉悠的,他又回到原地。
“大哥、大姐、大爺,你們上過班沒?算了,一看就沒上過。”
三人頓覺錯愕,這和上班有什麼關系?
而面前鬼神原本清冷的臉上,浮現出濃重的疲态。
要多費口舌解釋自己的工作,朔的聲音裡充滿了乏累:“冥界做事,要走流程的嘛。”
“都是因為你。”
朔擡手指向魚九,這個女人,就是他加班的源頭。
“把本該鎮守鬼門關的桃妖,司幽,封印在了體内。”
“司幽失蹤了,那鎮守鬼門關的活不就沒人幹了?要落到我頭上?那怎麼行,我就上報給冥主,然後冥主就派鬼差在人間找她。”
“但鬼差它們不起作用啊!”朔歎了口氣,又把手指移向六爺。
“都是因為你。”
“你這老頭,帶着她天南海北的跑啊,造成了各地鬼差的效率低下。雖然,它們都是些小鬼,肯定沒什麼心力和能耐去加班找人,又沒有加班費。”
“冥主不就生氣了,幾十年了,都沒司幽的線索。”
“手下的得力幹将失蹤了,哪個老闆不生氣?你說是不是?換你你不生氣?”
朔問向張真言,張真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繼續聽朔滔滔不絕的吐槽。
“冥主生氣了,最底下的小喽啰不管用,那就得派一個厲害的呀。”
“這事就落我頭上了。”
朔重重歎了口氣,他并不是自誇,而是真不想管這事。司幽不在,鎮守鬼門關的活自然就交給了同在度朔山的自己。所以為了不加班,他也隻能應下這個差事,去人間找司幽。
他的手指又移到張真言臉上。
“都是因為你。”
“你一個道士,和鬼師怎麼牽扯上了?”
“當時,我這一縷神識正好巡查到毛山。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毛山有司幽的氣息!這我不得下去看看?”
“但插手人間的事情,寄托神識、現身化形、施術做法,這些冥界都有規範,要走工單的。”
“負責工單的那該死的瞎眼狐狸,它居然把我的神識,封在了你的山鬼花錢簪裡!”
“所以我隻能跟在你身邊,觀察司幽是否在魚九姑娘體内。”
“等我确定之後,就上報給冥主,等下一步指示。”
“現在,觀察期結束了,正式進入執行期。”
“據我觀察,司幽在你體内的狀态,已是人神共存,人識神識都交融在一塊了。換言之,隻有你的人死了,司幽的神識才能回到幽冥。”
“我去生死簿查過了。魚姑娘,你的壽命隻剩一個月。”
“一個月後,等你死了,司幽自然會回到冥界,我也能給冥主交代。”
“懂了嗎?”
快速說完一切,朔的神态瞬間切換,他把手攏回袖中,神色重新清冷淡然,端起了挺拔的身姿審視三人。仿佛剛剛那個滔滔不絕、指指點點、怨氣十足的打工鬼神形象,是幻覺一般。
在場的三人都愣了半晌。
六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很快就消化完了一切,想繼續提剛剛的想法:“這位……度朔鬼神?”
“度朔是冥界官名,叫我朔就行。”
朔又正了正身形,快速說完後,下巴微微揚起,雙眸保持冷峻,維持自己令人敬畏的鬼神形象。
魚九卻壓了壓嘴角,把笑意壓在心底。
她對于自己死期将至的信息沒有害怕和擔憂,從她不同尋常的出生,直到現在活了這麼多年,心裡預想過,總會有這麼一天的。反倒是這位鬼神的性格,與傳說中令人膽寒、望而生畏的形象不太一樣。
張真言還在發懵,他腦子轉的略有些慢。
六爺重新整理思緒,說給朔聽,也在說給魚九聽。
“一個月的時間,夠了。”
六爺目光堅毅,不似玩笑:“找到斷水刀和引魂鏡,人神分離。”
用斷水刀斬斷人神聯結,用引魂鏡護下魚九的命。
在不傷及魚九性命的情況下,将鬼神司幽分離。
想起來簡單,要實現的話肯定艱險困難,但隻要有一線生機,也要試試。
這就是六爺的想法。
“随你們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