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
想必這就是六爺破解結界時所說的鬼母蛛,但張真言還是被它的體量吓一大跳,往後退了幾步站到了朔的身旁,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但朔沒有想動手幫忙的意思。
六爺和魚九心下清楚,他們兩人身上有許多秘事,不便和半路結識的人或妖物直接交心,自然很多事情,還是要有盡量自己解決的覺悟。
六爺握緊了蛇藤螺紋的長杆大漆煙袋,既然靈力被壓制,那他可得耍一耍這杆陪他半生,已經包漿渾厚、油光蹭亮的老夥計了。
煙袋鍋,不止能煙霧化蛇、開道引路,更是自古至今就冷門小衆的冷兵器“攔面叟”,文能吞煙敲背,武能點穴開瓢。
魚九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鬼母蛛,也拿出了六鈴師刀。
雖然靈力被壓制大半,但對付一隻鬼母蛛,他們二人合力的話還是綽綽有餘。
隻不過,棘手的不是鬼母蛛本身。
拐角的蜘蛛身體未動,卻見它醜陋的口器微動,緊接着,一團絲狀的網從它的口中吐出。
像是投擲手精準的投出捕獵的大網,那蛛絲網極快的蓋向了前方的不速之客。
六爺和魚九皆是向後一躍,穩住身形。
而原本在後方的朔則早就抓起張真言的衣領,把他拽到遠處觀戰。
那絲網攜帶一股黏膩的綠色液體,腐敗氣息撲面而來,把地面的地磚腐蝕掉一層。
而在鬼母蛛口器翕動,欲要再結蛛網投擲。
六爺早已借助通道逼仄的地形,輕身躍起躲過幾個惡臭蛛網,他跳切通道側壁逼近蛛身,借力敲斷鬼母蛛舞動的前腿。
又聚起靈力在煙袋鍋嘴,揮動煙杆給它的口器重重一擊,将陰森利牙和醜陋口器砸到稀爛,讓它再不能張嘴結網,失去做蛛的基本功能。
同時魚九也沒閑着,她念咒振動刀鈴,為二人締結護體之氣的同時,将腕上的水流引至刀刃之上,下一刻隔空向着鬼母蛛用力揮刀。
刀刃上的水流随着刀氣的慣性,極速形成一記水刃,砍向鬼母蛛,意圖将它碩大的蛛身橫向劈斬兩段。
鬼母蛛的八隻眼珠子似乎預見一切,它忍住口器被擊爛的痛楚,将笨重的身體側翻了一個斜角。
同時水刃襲來,它的身體還是被一分為二,濺出綠色的黏液。
六爺已躍跳回幹淨的空地,他和魚九心下一冷。
可惜,斬殺的速度還是慢了。
鬼母蛛被砍成兩截,上半身在痛苦咆哮張牙舞爪,但它的下半截身體,那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疙瘩,突然炸開。
鬼母蛛,全稱抱子鬼母蛛。或者,爆子鬼母蛛更貼合。
殘存完整的黑疙瘩,在爆裂聲中炸開。一個個同樣帶有腐蝕毒性粘液的小蜘蛛,正蹦出自己的囊袋。
“張真言!砸兩瓶水!”
見狀,魚九回頭喝向張真言。
卻看見一襲長袍的朔,抱胸而立,像個遺世獨立的古着仙人,悠哉淡然看向她。魚九馬上收起緊張的神色,不爽的看回眼前的雜亂。
小蜘蛛們已經從黑疙瘩形狀的囊袋中炸裂誕生,褪去軟皮已經被黑甲武裝,但它們沒有第一時間攻擊,而是飛快蠶食着它們的母親——剛剛死去的巨型鬼母蛛。這是出生後的首選标準餐,分食母體的妖力以自強。
正事要緊。
魚九看着眼前頭皮發麻的景象,收心定神。
六爺皺着老眉,在牆壁上敲了幾下煙袋鍋,把接觸鬼母蛛而沾染的妖氣敲散。他倒不是第一次看到鬼母蛛身死喂食子蛛的事情,隻是地下通道施展不開,小蜘蛛數量衆多,處理起來有些浪費時間。
張真言認為爺孫二人組是過五關斬六将的實力,以為會輕松拿下面前的蜘蛛邪物。冷不丁聽到還有他能幫忙的份,忍着被眼前子蛛食母沖擊的不适,趕緊從挎包裡掏出裝有小濉河河水的瓶子,甩手摔碎兩瓶在牆邊。
瓶子碎裂的同時,河水聚合半空又分為兩道,各自飛向魚九和六爺的師刀和攔面叟,附着成一道頗具靈氣的遊曳水龍。
而仔細觀察,可以瞧見,六鈴師刀上的那條水龍,比六爺的攔面叟上附着的,粗壯一圈。
六爺和魚九都是一愣。
按理來說,六爺作為代代相傳的鬼師,馭水的資曆和功力都比摸索自學的魚九高出一茬才對。
但沒時間細究,除掉眼前妖氣愈盛的子蛛更重要。
二人快速決斷,一老一小同時揮動手中的武器。
伴随師刀和攔面叟的揮動,兩條水龍疾馳向前,在半道聽從主人的術令,分散成無數尖銳的水刃,猶如精準的飛镖,紮向左右兩邊的小鬼母蛛。
數以百計的蛛體被一分為二,發出難聽的裂音,并炸開濃綠的臭液。
三人一妖都被臭味熏到,擡手輕捂口鼻。
“繼續走吧。”
地上一片狼藉,六爺輕身躍起,踩在通道側壁借力落在拐角那邊。
魚九也學着跟了上去。
張真言側過頭,眼巴巴看向身旁的山鬼。
朔把他拎起,找了個斜對角,把他扔了過去。自己則是直接化成霧氣,傳到拐角後再次化出人形,看起來像是瞬移一般。
“……”
張真言從地上爬起,朝前面的魚九和六爺嘿嘿一笑,隻要不會沾到蜘蛛臭液,能越過去怎麼都行。
繼續往前,就發現通道逐漸開闊起來。
打着精神又經過幾個拐角,就看到牆面和燈台都精緻起來,前方還出現了岔口。
“這邊。”
朔指出一道方向,他也沒等三人商議确定,自顧自拎起張真言走在了前方。
魚九和六爺也就跟在他後邊安靜的走着。
但兩人都在默默思考剛剛水龍的差異,是水、武器、還是人的問題。
“六爺。”
魚九心裡有了個粗略的答案,她打算開口和六爺問問。
“你覺得問題出在哪?”
六爺看了眼魚九靈動溜圓的雙眸,搶先問她。
張真言被朔拽到了前面走路,聽到後面兩人交流,豎起了耳朵去聽,卻發現他們說的又是民族方言,試圖去問“我都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魚九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山鬼,索性切回普通話。
“我覺得,剛剛馭水之術的不同,應該是水的問題。”
六爺掃了眼魚九手上的六鈴師刀,又看着自己手上那杆攔面叟,這兩把武器伴身多年,各自承載靈力的水平他和魚九是知道的。
所以六爺也覺得,是水的問題。
他點點頭:“這小濉河水,或許除了靈力充沛外,還有值得研究的點。”
走在前方的朔聽到這,倒是輕輕笑了一聲。
他頓住腳步,回身看向二人,又好像更多的目光落在魚九身上。
朔淡然啟唇:“你們水族發展至今,竟連母河都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