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薪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地上剛被挖出來的兩具屍體,就像一把尖刀,直直劈開了他記憶中化不去的迷霧。
他想起來了,他為什麼會覺得紅藥這個名字很熟悉,他全都想起來了。
“若若,你想起來了嗎?我們确實是死了。”蒲薪哽咽着問妹妹。
蒲若呆呆地望向哥哥,不知何時她的眼淚已經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得流了滿臉:“哥,那姐姐呢,姐姐在哪,姐姐是不是已經被我們害死了。”
“你們口中的姐姐是誰!”郁離也顧不得眼前這明顯不對勁兒,不知是人是鬼亦或是什麼其他東西的二人了,他直接抓住蒲薪的胳膊問道,“是不是紅藥,她現在在哪?!”
“紅藥姐她——”
郁離隻覺得眼花了一瞬,手裡就空了。蒲薪和蒲若就這麼在四個人的眼皮底下原地消失了,連片衣角都沒有剩下,隻留給了他們幾句似是而非、殘缺不全的對話和地上兩具冰冷的屍體。
“他們怎麼不見了?!”褚遊一個激靈。
郁離盯着他們消失的地方:“不清楚,但是基本可以确定了,他們就是土地仙口中紅藥曾經收養的那兩個小孩。”
褚遊又問:“那他們到底是人是鬼?”
郁離斟酌片刻:“屍體都挖出來了,肯定不能是人,鬼倒也未必,我覺得他們更像是……”
“幻影,或者是影子之類的東西。”常瀞接道,“他們身上沒有魔氣。”
重寒酥歎道:“這花園裡埋了兩具屍體,難怪上頭的花開得那樣好。”
郁離蹲下身,觀察地上的兩具屍體。這兩具屍體比他們遇見的蒲薪和蒲若年紀要小一些,屍體保存還算完好,隻是不敢斷定具體的死亡時間。
兩人腦後都有外傷,尤其是蒲薪身上,還有明顯的與人搏鬥的痕迹。
郁離歎息,拂過蒲薪臉頰,合上了他睜開的眼睛。
“先将他們安葬了吧。”
他們來到海平縣外的一座山上,找了一處避風的位置,将兩人安葬。
山上視野開闊,兩個小墳包挨在一起,從這裡能直直看到海平縣。
回到縣令府,孫管家在門口候着:“可算等到四位大人回來了,我家大人去縣衙了,臨走前說讓我陪着你們繼續挖。”
“什麼!你家大人什麼時候走的?”郁離驚道。
這怎麼可能?他們親眼看見蒲薪和蒲若消失,親手将他們的屍體埋葬。他們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在縣令府?!
孫管家被對方突如其來的驚訝吓了一跳,照實說了:“就在你們回來前一會兒。”
常瀞向前一步,平和地問孫管家:“那你們小姐人呢。”
“呃,小姐現在應當在她院子裡吧。”
“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
孫管家一頭霧水領着他們去了蒲若的院子,還沒進院門,他們就聽到了裡面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那笑聲正是蒲若無疑。
蒲若背對着院門正同幾個侍女喂魚,一池錦鯉被喂得各個膘肥體壯。她們讨論哪條錦鯉最好看,哪條錦鯉最圓潤,讨論得熱火朝天,聽到院門這邊的動靜紛紛轉過身來。
蒲若和往常一樣向他們打招呼:“找我有事嗎?花園那邊有發現了?”
孫管家遲疑着回道:“是這幾位大人,突然說要來找您。”
諸遊整個人都僵住了,差一點兒大叫出聲,他緊緊拉住孫管家不讓他繼續往前走。
蒲若是好好的站在那,可她沒有臉,換言之,她本該是臉的位置,一片空白,沒有五官。
孫管家疑惑地看着他。
“不是,不是你們都看不到嗎?!”
“什麼?”孫管家現在都想趕緊去縣衙找蒲薪了,這幾個人從剛才一回來就奇奇怪怪的,太可疑了。
“她,她沒有——唔——”重寒酥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回來。
常瀞笑道:“他沒事哈哈,就是有些累了。”
然後他們立即告辭,離開了這方小院。
這一天的發展太迅速太離奇了,先是當着蒲薪和蒲若的面挖出他倆的屍體,然後這兩個人憑空消失又突然出現,出現以後又沒有臉,頂着一張空白的臉在其他人面前亂晃卻沒人覺得害怕和奇怪。
郁離一時間感到這看上去一片祥和之色的縣令府陰森森的,此刻被挖的滿目瘡痍的花園反倒被襯得無比正常,至少眼前這個深坑提醒着他們,他們确實從這裡挖出了蒲薪和蒲若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