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遊怔怔地盯着毫無變化的大陣,轉頭望了一眼仍在苦苦支撐迎春的重寒酥,突然開始瘋狂地砍向大陣。
他接受不了,他可以困死在這裡,反正他已經死過一回了,無所謂。
可是重寒酥不行,他藏在心裡的人不能死在這樣肮髒的地方,死在……他眼前。
郁離攔下了想去阻攔的常瀞,他理解褚大哥,他也同樣無法想象常瀞死在這裡的樣子。
想到這裡,郁離又默默往常瀞身邊挪了幾步,思考着自己如果以燃燒靈魂為代價,再加上所有的傀一起爆,能不能将大陣撕開一個口子,送常瀞出去。
褚遊終于力竭,落回了地面,喘着粗氣死死盯着大陣。
除了幾道和方才一樣的波紋,什麼變化都沒有。
褚遊滑坐在地上,垂下頭。
“叮——”
一道很輕微的聲音響起,好像是從陣外傳進來的。
郁離擡頭看去,發現血色朦胧的陣法之上出現了數十個光點。
褚遊瞪大了眼睛:“這是我剛才弄的?!我這麼厲害?”
郁離:“……”
郁離:“恐怕不是。”
不遠處一道信煙騰起,常瀞欣喜:“是我們的援兵!這些光點難道是被标記出來的破陣點?”
重寒酥:“這麼多破陣點啊。那咱們緩一緩,就趕緊破陣吧。”
郁離看向重寒酥:“等不起了,你此刻怕是已在強撐。而且這些光點,八成需要被同時擊破,咱們四人恐怕短時間内做不到這般默契。”
“我來吧。”
郁離擡手,隻見一道銀色光弧劃過,他周身便浮現出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傀。
除了動物外形的傀上覆蓋着真實的皮毛,其他形狀的傀都上覆銀色外殼。
這些傀都沉默地守在居于中間的郁離身旁,仿佛擁護着它們的王。
下一秒,傀同時動了,它們整齊劃一地奔向大陣,義無反顧。
随着一聲巨響,傀在大陣上炸開股股血色煙霧。大陣開始晃動,并且越來越劇烈。
頭頂的位置出現了一角夜空,不再是一片血紅的顔色。
常瀞和重寒酥幾乎同時在内心感慨,雞鳴巷當真藏龍卧虎。
傳聞中,一般的傀師能操控五六個傀就不錯了,郁離竟一下放出數十個,而且還能分心同時控制。
大陣瓦解的速度很快,幾息之間,周邊就已經沒有了令人難受的血氣。
“咳咳。”
一道模糊的身影咳嗽了兩聲,慢慢從陣外向他們走來。
“姬潤!我就猜是你!”常瀞放松下來,走向來人,然後轉身向雞鳴巷來的兩個人介紹,“這是我的朋友,他是上清境裡很厲害的陣師,煉丹術也很強。”
郁離遠遠地打量姬潤。
姬潤腰間斜跨着一個布袋,身形有些瘦小,一看便知是體弱多病。
他站定,腼腆一笑,剛想開口,就是一連串地咳嗽聲。
常瀞摸出來一壺茶,竟然還是熱的,倒了一杯遞給姬潤:“你不是還在修養,怎麼來了”。
姬潤喝完茶,笑笑:“是星懸,她突然跑來告訴我,你們有危險。我剛到這附近就看見了信煙,然後是這個大陣,難怪她非叫我來。”
祝星懸是上清境的卦師,蔔算出神入化。
聽到是祝星懸的預測,常瀞不疑有他:“回去可得好好謝謝她了。”
幾人交換了一下信息,準備先打掃下陣破後殘存的血氣,避免這些濃重的血氣擴散。
郁離沒走幾步,就看到此時本該在破廟的姜禾竟來了虞府。
姜禾跑到郁離身前,激動地比劃着什麼。
郁離大概猜到他是想問虞峰的情況,便耐心地告訴他,虞峰已經死了。
姜禾的眼淚奪眶而出,一下卸了力,蹲在地上抱着頭嗚咽。
郁離俯身拍了拍姜禾:“我在你的記憶裡看到了小魚,她也在這裡。”
姜禾猛地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郁離。
郁離指着柳惜露,也是小魚:“小魚死後沒有轉世投胎,她化為鬼扮成這個姑娘,也來找虞峰報仇了。”
不遠處一直毫無生氣的小魚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看向姜禾,眼睛迸發出一點神采。
“姜禾……是你嗎。”
視線相撞。
明明一個人換了個殼子,隻餘一雙和從前一樣的眼睛。
一個人蓬頭垢面,飽經滄桑,掙紮在仇恨中白了頭彎了腰。
可他們還是認出了彼此。
這對昔日的夥伴,因為對複仇的執念,隔着十餘年,隔着陰陽,終于重逢。
小魚感激地看了一眼縮在角落的虞晖:“他當年把你救下來了是嗎。真好,我們當中原來還有一個人活下來了。”
姜禾激動地從口中發出支離破碎的音節,想上前抱抱小魚,可是看到她身上華貴的衣裙,又克制住了。
小魚發現姜禾的異常:“你的舌頭怎麼了,是虞峰幹的?!”
姜禾點點頭,又搖搖頭,安慰似得地沖她咧嘴笑。
小魚剛張口又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變輕了,正在慢慢消散。
她轉頭望着郁離,郁離朝她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