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吃飯,她都是最後才吃蝦,就因為剝蝦殼會弄得滿手腥味。現在在沈家,她不能太有原則性了。
“說你呢,兒子。”沈媽媽望着沈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沈烨夾菜的手一頓。下一秒,筷子從要夾的那盤紅燒肉轉向裝着蝦的盤子。
幾分鐘後,梁雪瑩便看見沈烨将幾隻剝去蝦殼的蝦悉數送到了她的餐盤裡。
梁雪瑩一驚,“謝謝。”
“不用謝。”沈烨淡淡地回應一句,伸手從餐桌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一張紙擦手。
梁雪瑩收回目光,夾起一隻沈烨剝的蝦吃起來。
她吃得特别慢,細嚼慢咽,以緻于越吃越感覺這隻蝦的滋味跟她先前吃的那隻不一樣了。
怎麼回事?真奇怪!
她一邊吃着,一邊想起了以前。以前,她和黃棣一起吃飯的時候,他會主動給她剝蝦。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再也不幫她剝蝦了,他隻給孩子們剝蝦。
難道是從孩子出生之後,她和黃棣就漸行漸遠了?
這個問題,梁雪瑩也回答不上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黃棣要是給她剝蝦吃,她一定是不吃的,她會懷疑這蝦有毒。
“小梁啊,别光顧着吃蝦啊,紅燒肉,排骨也吃點,自己夾。”沈媽媽招呼她說。
梁雪瑩擡起頭來,笑說:“好啊!”
出于禮尚往來,梁雪瑩夾了一塊排骨放到沈烨的碗裡。
沈烨先是一愣,随後淡淡說了句:“謝謝!”
吃晚飯,梁雪瑩說要回家了。沈烨又被沈媽媽要求着送她回家。
沈烨便換了衣服,和梁雪瑩一起下樓。
到了樓下,梁雪瑩站住,叫住要去提車的沈烨:“我自己回就可以了,不用你送。”
“我已經答應我媽了。”沈烨道。
“沒事,我自己騎一輛共享單車就能回。免得你來回跑!”
“不送你,難道我站在樓下喂蚊子?”沈烨一手抄袋,俯視着她。
梁雪瑩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穿着,短袖Polo衫配五分運動褲,很适合運動的一身裝扮,便提議:“你可以去跑步啊,運動完了再回家,時間剛剛好。”
“剛下過雨,不适合跑步。”沈烨說。
梁雪瑩微微地怔了一下,朝外面看去,這才注意到前方露天的空地上,地面濕漉漉的。
“哦,下午下過雨了!”梁雪瑩恍然道。
“嗯。”沈烨點點頭,“天氣預報說晚上有陣雨,萬一下雨,你怎麼騎車?”
梁雪瑩猶豫起來,他說得對,萬一車騎到半路,真下起雨怎麼辦?
但很快僥幸的念頭占了上風,騎車才十幾分鐘,哪那麼快就下雨!即使很快要下雨,那也就幾分鐘的事,找個地方躲雨就行。
所以,她決定不想麻煩他:“沒事,我肯定能在下雨前到家的,再說也沒多遠。”
“在這裡等我。”沈烨不由分說地留下一句,便大步朝不遠處停着的車走去。
梁雪瑩望着那走到暗處的挺拔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突然被人這麼車接車送的,她是真覺得怪麻煩的。可心裡某個角落又隐隐地感到欣喜,那種被人在乎的感覺太美好了,美好得讓她覺得她不該擁有。因為一旦失去,心裡會更難過。
她望着被樓棟的燈照亮的前方一小片空地發楞,四年前的某一幕突然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下班了,她挺着七八個月的孕肚往家趕。上地鐵前天氣還好好的,下了地鐵,望着一頂頂撐開的小傘才知道下雨了。公交站就在地鐵出口幾米,她好不容易擠上公交,坐下後趕緊給黃棣發消息:下雨了,沒帶傘。然而外等到下公交了,都沒等到黃棣的回應。她一個人在公交站台孤零零地等了半天,雨勢卻越來越大,她最終還是決定冒雨回家。公交站離家隻有五百米,跑一下,很快就能到家的,她想。
剛出了公交站,豆大的雨珠砸在頭頂、身上,雨水淋濕了頭發,然後順着臉頰往下滾落,很快衣服濕透了。雨水不僅打濕了衣衫,還淋濕了她的心。
她剛跑出去幾步,沉得跟石頭一樣的肚子就開始宮縮了,她難受得臉皺成一團。她不敢再跑了,就近躲到一棵樹下。枝繁葉茂的大樹幫她擋去了大半的雨水,但還是有斜風細雨飄灑到身上。她一邊做深呼吸,一邊在心裡自嘲:那人竟還不如頭頂這棵樹。等休息了兩分鐘,感覺好一些,她一手托着肚子,慢慢挪着步子回家。
“上車。”一道低沉的男聲将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梁雪瑩望着突然停在面前的車,撇了撇嘴,乖乖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在原地,半天沒動靜。
梁雪瑩好奇地望向他,正好迎上沈烨看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接。
梁雪瑩尴尬得趕緊錯開眼。
沈烨看她半晌,歎了口氣,出聲提醒道:“安全帶。”
“哦。”梁雪瑩瞬間明白過了,一邊拉過安全帶扣上,一邊道歉:“抱歉,我平時不喝酒的,一喝酒,腦子就容易斷片。”
沈烨抿唇笑笑,“還挺有自知之明。”
車子啟動,梁雪瑩看向窗外。正好看到沈媽媽拎着垃圾袋從樓棟裡走出。
這下,她似乎明白了沈烨為什麼堅持送她回家了:沈媽媽下樓來丢垃圾,恐怕不是湊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是沈烨技高一籌。
沈媽媽很快走到車前,低頭看向車内的兩人,問道:“你們怎麼還沒走?”
“馬上就走了,媽,你往旁邊靠一點。”沈烨說。
看到沈玉霞往樓棟旁挪了挪,沈烨踩下離合器。
車子緩緩駛出,梁雪瑩從後視鏡看到沈媽媽朝他們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