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澤點了房間裡所有的燭台——其實隻有兩盞,加起來還沒福澤手上的燈亮。
李習璟讓福澤去安排人燒水弄塊熱毛巾來,吩咐完又扭頭,順着沈瑛的話“嗯嗯”了兩聲。
沈瑛垂着眼望地面,還在想着自己的禮物。
李習璟将他攔腰抱起,他順勢把手搭在李習璟後頸上,很幹脆地摟了上去。
李習璟驚了,疑道:“你又把孤當狗了?”
沈統領搖頭,繼續靠在他胸膛,大概他覺得這樣還挺舒服,眼睛一閉要睡過去了。
李習璟可不樂意。
他手上颠了颠,把沈統領搖得睜開了眼。
“還認得我是誰?”
“嗯。”沈統領直直地看着他,“太子殿下。”
李習璟愉悅地低下頭,眼裡帶着星星點點的壞意,故意揶揄道:“不對,再認。”
沈統領無奈仰了頭,含笑哄他:“起元。”
他這一聲,叫得李習璟腳步踉跄了一下,險些摔跤。李習璟穩了穩身子,快走幾步跨進内房,将沈統領穩放在床榻上,又吩咐着侍者去拿熱毛巾來。
等四下無人,他湊近低聲道:“你……再叫一遍?”
“起元。”沈瑛乖乖配合。
李習璟感覺心被一根狗尾巴草輕撓了一下,癢癢的。
他問:“你喝的那酒,是’月吟醉共宵’?”
“嗯。啧,買完我就身無分文了。”
“非喝這個不可?把全副身家湊出來就為了買幾壇酒,你……換一種酒不行?”李習璟想到這酒必然又是從翼王那搞來的,那在心邊撓癢癢的狗尾巴草就長出針刺來,冷不丁地往裡紮了一下。
“想換,換不了。”他隻喝這一種酒會醉,沈瑛舉起手臂壓住眼睛,仰起頭,“我難受。”
李習璟邊替他解下腰間革帶與挂飾,邊數落道:“早知難受,你灌自己那麼猛做什麼,不知道那是一杯倒人的烈酒?”
他有些焦躁地看向門外,心裡暗罵跟來的人做事磨蹭,拿個熱毛巾拿了這麼久。
“我就喝這個怎麼了?”沈瑛将手放了下來,眼睫輕顫,帶着怒氣反駁,“跟喝酒有什麼關系?我心裡難受,不喝更煩。”
李習璟不想跟一個醉鬼論道理,便問他:“是想家了?”
“不是。”沈瑛斬釘截鐵地否認。
“那你在想什麼?”
沈瑛擺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雙眸似有千絲萬縷的情緒糾纏,左轉右轉,右轉左轉。末了斂起眉,又用小臂死死蓋住雙眼,輕輕吐出一個猶豫了很久的回答:
“你。”
李習璟愣住,一度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偏偏在這時響起了不合時宜的扣門聲,侍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殿下,小的來給沈大人送毛巾,福澤公公還給沈大人備了些醒酒湯,小的一并取來了…”
“不用了,你下去守着吧。今晚沒有孤的許可,誰也不準放進來。”
應付完侍者,李習璟轉而猛地壓上沈瑛的身,顫抖着聲音在他耳邊質問: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瑛情緒平靜得不像喝過酒:“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說我借酒消愁是因為你,心裡難受也是因為你。”
“不後悔?”李習璟聽着,緊箍住他手腕,狠狠地咬上他的嘴唇,又在他喘息的間隙惡聲道,“不許後悔!”
“……不後悔。”沈瑛笑着湊上去,兩頰帶着一絲醉醺醺的微紅。他全身上下有火燃燒一般的燥熱,卻不是因為酒。
情路好比明晃晃的拙劣陷阱,人們明知其中萬般狡詐,粉身碎骨亦甘願躍入。
那有什麼辦法?
一個人能決定的事情太多了,可是能決定自己愛誰嗎?
李習璟扯下腰間環佩,飛去将燭火熄滅。玉佩砸過那幾顆向上竄冒的火苗,落在地面,碎得清脆。
黑暗中隻剩下交織的呼吸與壓抑的聲息。
滾燙的肌膚烙上暴力而旖旎的紅印,軀體從野蠻拉扯到最後的混亂纏綿……徒留一床羅帏蕩漾,細語低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