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訴她…… ”沈青雲那一記明顯沒下死手，這會兒那個年長點的已經悠悠轉醒，年紀小的見自己哥哥醒了，立馬閉嘴，小手拉着哥哥的衣角，往哥哥身後躲。
沈青雲上前抓住那年紀小的的衣領，直接将他提了起來，那小孩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沈青雲下意識看了沈松一眼，沈松呵道：“再哭，就對你哥哥不客氣了！”
“别動我弟弟，他什麼都不知道！”
小孩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依舊眼淚汪汪的。
甯琅歎了口氣，上前在那年長的面前蹲下：“讓我猜猜，你們的爹爹，是盧氏的人？”
甯琅盯着他的臉，那人的眼睫顫了顫，不說話。
“你們是不是以為你們所謂的爹爹無所不能，在甯州所有人都聽他調令，隻有偶爾，不，也許你們根本沒見過他對别人卑躬屈膝的樣子，他是個大善人，給你們吃，給你們穿，教你們防身的本事，還為你們請夫子，教你們讀書識字，好一個菩薩心腸的大善人，爹爹做什麼都有他的道理，隻要對爹爹不好的，都是壞人？”
“你們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讀書識字，隻有一小撮人能被爹爹欣賞，擁有讀書識字的機會，天天跟在爹爹身邊侍奉。你們都想方設法想博得爹爹的歡心，這樣你們就也能讀書識字了。可你的爹爹沒有告訴你們，那些人都是盧氏本家子弟，專門演給你們看的，你們這樣的外人，他怎麼敢用呢？”
“你胡說八道！玉安跟我們是一樣的！爹爹也讓他讀書了！”
“傻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玉安，是你爹在青樓的風流債，那娼妓自己也不記得到底是哪位恩客的種，就将他扔在了延祚坊，親生的兒子，你們怎麼比啊？”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延祚坊的事？”見那人神色已經動搖，甯琅加了把火，猛地抓起他的頭發，迫使他仰着頭看着沈松，附在他耳邊道，“你爹爹沒有告訴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麼？這位便是當今太子殿下欽點的雍涼守将，你們的一舉一動，太子殿下早就心知肚明，這樣的貴人也敢動，你爹，不，整個盧氏的人頭都不夠賠，你知道嗎？”
那人咬牙切齒：“我憑什麼信你？”
“不信更好，來人！”甯琅站直了身體，整理了身上的衣冠，負手站在沈松身側，“把盧清成給我帶進來！”
沈松看了眼一個人就把戲演完的甯琅，坐直了身子，雲淡風輕地喝着茶，仿佛這一切都不值得她花費半點精力。
手下的人一腳把盧清成從門外踹進來，盧清成踉跄着在地上爬了幾步，趴在沈松的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着：“沈将軍，将軍，盧氏的事情我都交代了，還請将軍高擡貴手，放過我的妻兒！”
那兩兄弟明顯驚呆了，年紀小的看見認識的人，更是忍不住，試圖從沈青雲手裡掙紮出來，一邊哭，一邊說：“伯伯，你救救哥哥吧！”
盧清成哪有閑心管他們，罵道：“豎子！滾蛋！”
“小圓，别說了。”側躺在地上的哥哥輕聲道。弟弟聽了哥哥的吩咐，又乖巧地站在沈青雲身邊不動了。
沈松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眉頭微皺，見少年這态度，明顯目的已經達到，便擺了擺手，讓人把盧清成帶下去，問道：
“現在願意老實說了？”
沈青雲松開手，弟弟連滾帶爬地跑到哥哥身邊，替哥哥将手上的繩索解了。
……
兩兄弟本是收留在延祚坊的孤兒，哥哥叫小方，弟弟叫小圓。盧氏買通了延祚坊照料的婆子，如果看見合适的，便會與他們聯系，将人送到盧氏在郊外的莊子上，當作盧氏的死士培養。早年，那莊子不過是用來安置盧氏子孫的野種，現任家主，即當今的尚書員外郎盧羌，覺得與其白養這些人，不如讓他們為自己辦點事。後來，大概六年前，盧氏的這隻特别的府兵，被胡國人盯上了。
胡國與盧氏做交易，讓盧氏在邊境貿易上一家獨大，賺得盆滿缽滿，唯一的要求，便是按照胡國的要求訓練這些孩子。
戰事将近，胡國要求盧氏增加死士的數量，盧氏又是制造了疫病，又是找了一幫人牙子，坑蒙拐騙，緊趕慢趕将已經訓練成熟的三百人，于今年夏，送往胡國。眼下剩下的一百多人，要麼是年紀太小，要麼是還在訓練中。
沈松看着甯琅新鮮遞來的盧清成的供詞，再結合小方交代的，已經把事實了解了個大概。
小方說完，看了眼衆人，繼續道：“我知道的我都說了，你們也清楚，我們是不允許讀書識字的，爹……他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放了我弟弟，他才來莊子半年，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會，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外務。”
折騰到現在，已見東方魚肚白。
沈松當沒聽見，讓沈青雲看着小方和小圓，自己領着甯琅來到屋外。
她長舒一口剛才一直憋着的濁氣，回首問甯琅：“太子殿下讓你來找盧清成，也是因為這個？”
“太子殿下穩坐東宮以來，盧氏一直不在堂前表态，太子便讓我借機打探一下他們家，盧清成是個老實人，盧氏這麼多蛀蟲也就他算得上兩袖清風，自然是拿他開刀了。還得多謝沈将軍提點，讓臣方才沖去盧家提人，不然都不能這麼順利。”
沈松點點頭，看着甯琅，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甯琅笑了笑，問：“将軍現在困嗎？”
“方才飲了小半壺茶，精神得很。”沈松一邊答，一邊讓人将自己的馬牽來。
“那不如随臣去會會那幫盧莊的雜碎。”
甯琅說着，和沈松一道翻身上馬，沈松的精兵一直守在醫館外，見他們二人來了，哪怕是熬了半宿，仍然氣勢十足。
“那肯定了。”沈松氣得牙癢癢，“欺負小孩算什麼本事，随本将把盧家人的頭都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