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官先是叩禮,随後道出铿锵之音:
“江右洪害澇澇,民不聊生……”
字字剛勁,回蕩天外,隻不過她的兩旁皆反着耳聲。
易知薇右旁的一老臣也湊了上來。
“易大人你剛來,還是少接觸這何女官。”
易知薇咪口酒清醒清醒頭腦後,掂量起這話裡的重量,她微斜身子,瞧見了老臣脖子下方,生着淤斑,她探道:“大人這是有苦衷?”
像是被戳着了話匣子,那老臣皺褶生斑的臉激動地顫了幾下,卡了幾下痰才舞着手繼續說道:“女子!女子在那天天論蒼生長蒼生短的!成何體統!”他像是天生占了理,終于道出了憋心已久的真理,得意地直吹毛白胡須子。
不盡興地,他搖着頭,捏着胡子繼續補充道:“報洪災也不看看時候,明日就是選秀大典,你說陛下能有心思麼?”
“愚鈍至極!迂腐至極!”他總算是吐出來了他所認為的,厭惡至極的詞語,暢意間,他的斑臉泛開了油潤的紅潤,倒似是吃了什麼回春的補品。
而當他注意到,那位新官早已将視線轉向了那位谏言的何女官,他還是不滿地洩了氣:“迂腐!”
亮亮之聲,如清風白月,帶着背負黎民百姓的深情,吟哦之間,卻被殿内怪聲打斷。
“何芷熙?”那聲音提着聲調,如吊着一口鬼氣。
“臣在。”那不卑不亢的女官作揖道。
“你可知,朕何故定你為女官?”
女官猶豫幾秒,又繼續答道:“陛下深明大義,自是為了天下蒼生。”
“哦?”那怪聲喘出幾聲嘲笑,“女子?也能為了蒼生嗎?”
“現在這蒼生,竟也成了婦孺的飯後腌臢了。”
“陛下!”那女官面露難堪,卻是仍然堅持着回應,“陛下何處此言?陛下既用何某為官,那不正是為了……”
話音未落,一硬物砸地之聲生生掐斷了這糟心的對話,一黃皮酒葫蘆,滾滾圓潤的身子,沾到了何芷熙的衣擺,灑出的酒液給紅衣印上了點點暗紅。
醉意正盛的易知薇,踉跄步子,晃到了何芷熙身旁。一胳膊肘無禮地趴到了何芷熙的肩膀上,易知薇運運丹田,直沖殿内喊道:
“铮铮玉骨肝膽心,何故污我女兒名!”
呼出這氣,易知薇晃晃腦袋,隻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呼進的空氣卻冷了幾分,她興奮地一腳踹飛了她的那個酒葫蘆。
“喝你個頭!”
酒葫蘆飛開了好幾米,殿外兩側的老臣蔫了聲音,耷拉眼皮的陰眸毫不掩飾其中嫌惡,如劍一般,刺向了中央二位。
唯有零星的掌聲從殿内傳出,看不見容貌的皇帝,卻在此刻拍手叫好起來:“好詩!賞!”
泱泱青衣臣,也順着聖上,站起了身,鼓着掌聲,挂着虛僞的笑臉,相互調侃道:“好詩!易大人作得一手好詩!”
望着眼前,比她還荒謬的衆人,剛回神幾分的易知薇瞬間了然于他們的态度,她的眸子又化得迷離起來。
“愛卿!可心儀什麼獎賞?”
頹着腰背的易知薇,悻悻走向了那被踢得遠遠的酒葫蘆前。她拍拍上面沾上的灰土,檢查了幾下其上可有破損,随後又試着往自己嘴裡到了幾滴。
“沒了?”她對着葫蘆眼盯了一陣,打了個醉嗝後,想起了剛剛聖上的承諾。
她豎起了一根食指,癡癡說道:“給我……來葫蘆酒……?”
“撲通——”
清醒過後,易知薇還是選擇做了醉鬼。
“挺好!哈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