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先是我們自己……”
伴随着耳畔不絕的鳥鳴,那簇難以察覺的火焰,燃燒起每一位佩特爾的心髒——直至泵進的血液沸騰出反叛的熱焰。
撩開的幼鳥叫聲使得她們的頭腦發脹,而玻璃房上,黑發少女的話語,又叫她們低頭看向了自己的雙手,看向了同伴們的脊背,看向了混亂中面露兇光的主理人們。
她們突然意識到:
密密爬着的、繁衍生息的、生生不絕的英法特;滿口仁義道德的、盡情剝削的、毫無憐憫的主理人,
是壓彎她們脊背的苦痛,是折斷她們夢翼的惡魔,是埋沒她們的才華的夢魇,是葬送她們自我的地獄。
“在是藝術館的員工之前,”
“在是主理人的下屬之前,”
“在是英法特的母親之前,”
“這些頭銜,這些枷鎖,這些禁锢,得先褪去。”
“我們想擁有自己的名字……”
“我們想畫出自己的故事……”
“我們想為自己——”
“活一次。”
目光漸漸移向了那些兔子腦袋的主理人們,蹲在地上的佩特爾們,緩緩站起了自己的身子,挺起了自己的脊梁。她們盯着這些緻使她們苦難的罪魁禍首,她們要咆哮出自己的聲音。
“你控制了她們?”
高台之上,脫力坐在地上的雲楚擡頭望着那位将這場鬧劇盡收眼底的黑發少女。
少女的眼底透着淡淡的笑意,就像是在欣賞這場由自己親手打造的動亂。
她搖搖頭,鮮血從她的臉上滴滴而下,俯瞰着底下的傑作,林芝華說:
“我隻是給她們提供了選擇。”
“就像是給雲姐選擇一樣。”
“盡管,選擇的最後,總歸會在你的掌控之中麼,林芝華。”遠離騷亂的司清言也躍上了高台。
“别忘了,我能看破所有的謊言。”
“你剛剛,在說謊。”
……
淺藍的眸子似是要看穿一切,犀利的眼神,如刀割,割破林芝華的層層包裹的鬼話。
雲楚一頭霧水地看着針鋒相對的二位:不是?你們在說什麼?
但沉默片刻後,林芝華又說着奇怪的話。
“兔子先生說,他是主理人之一。”
身後傳來了一道奇怪的男聲,很熟悉。
“客人們,你們不該來這裡。”
背手而立,西裝筆挺的灰毛兔子先生,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玻璃房上。
“還活着?”雲楚的右手攥着銀槍,心中計算着一切即将發生的可能。
她突然想起來,怪物圖鑒的更新中,并沒有包含主理人的弱點。
也就是說,單單靠天賦的攻擊,殺不死他們。
她又回過頭望望底下那群被佩特爾包圍的主理人們,數量并不減少。
“明明已經砍掉他們的頭了。”視野拓寬的司清言,也發現了不對勁。
“啪啪——”
白色手套拍出了沉悶的響聲。
喧鬧停止之後,底下的佩特爾再次朝高台之上望去。
這次站着的不隻是黑發少女,還有主理人兔子先生。
“沒死?殺不死?”
“殺不死,怎麼鬥?”她們松開手中的兔耳朵。
那些被褪去防毒面具,渾身混雜着淤青與細菇的兔頭人紛紛癱倒在地,叫喊疼痛。
台上,冰冷如藥劑的聲音注射進了她們的心裡。
“最後一次機會。”
“回去。”
“雖然殺了你們會有些損失,”
“但你們要知道,藝術館最不缺的就是佩特爾。”
琥珀色的眼睛壓過每一位佩特爾,兔子先生發出來不屑的哧聲。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右肩,似乎有什麼東西輕點着,他轉過身,說道:
“客人,身為這所藝術館的主理人,我并不想與你們撕破臉皮。”
“隻是這次,你們太過分了。”
“過分?
“我們才剛來這裡沒多久啊~”
林芝華聳聳肩膀,無辜的模樣仿佛一切的暴動皆與她毫無瓜葛。
不過,真正的原因,也确實與她們沒什麼關系。
“兔子先生這麼會給客人戴高帽啊~”
她又頓頓,繼續補充道:
“兔子先生怕疼麼?”
“什麼?”
“我問,兔子先生怕疼吧~”
一個粉色平底鍋從少女的身後抽了出來,雙手握住粉色把柄,在半空中傳出破空之聲。
“砰——”
倒三角的兔鼻子與鍋底碰撞出驚人的悶響,踉跄間,兔子先生一個踩空跌下了高台。
“砰——”
又是一聲紮實的悶響。
“還好吧——先生——”
林芝華裝模作樣地呼喊着,她瞧見了兔頭人因呼吸而顫動的鼻子與胡須。
“啊哈~抱歉我忘了~你說你死不了~”
雲楚:這力道……到位了……
司清言:我還沒砍到他來着。
底下的佩特爾将那位穿着精緻的兔子先生團團包圍,那是她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這位高高在上的主理人。
“兔子先生就當是我送大家的見面禮啦~”
台上再次傳出了少女的聲音,佩特爾們攥緊了拳頭,領悟了其話中的深意。
如果說,藝術館中的作品是她們創作的,那麼管理這所藝術館的,不也應該是她們麼?
喘息着,她們看着那些癱倒在地,懦弱無能的主理人們,她們突然發現,好像除了他們口中所謂的不死,這些死兔頭再無其他的特殊之處。
她們之前,為什麼怕他們來着?
但現在,
她們要在這長久的欺壓與不公中,
踏開一條屬于她們自己的血路,
她們要吹起蛻殼的新生的反叛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