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腦袋從地上爬起來，複雜地看着手杖飄回到自己手裡面，順便把綠色魔石撿了起來。還未仔細觀摩，那魔石也碎了，其中的魔力被手杖頂部忽然亮起的一個符文悉數吸了去。

赤若冥算是知道上一局自己兜裡的補充魔油去哪兒了。

他歎口氣，道：“你也是個小祖宗。”

面前還剩兩個尊者像，赤若冥也不掙紮了，随手拿了一個。不出所料，又一個騎士棋跳了下來。

這次他直接把手杖一舉，指向騎士棋的心髒，道：“祖宗，您請。”

手杖很受用，一秒過後，騎士棋沒了。

【對方已向你……】系統的提示戛然而止，赤若冥已伸手向最後一個尊者像，看尊者像轉身他舉起手杖，下意識想：原來是三個騎士，不是我運氣差。

結果人家尊者像隻是面壁思過，根本不搭理他。

赤若冥：……

好吧，還是自己非。

拿到了激活裝置，赤若冥估摸着時間，果斷扭頭掏出太陽傘和躺椅往騎士棋們的屍體殘灰上一放，自信一躺。

甚至掏出了毯子和眼罩，往身上一蓋，美美閉上了眼。

還有時間，與其迷路浪費時間，不如趁機補覺。

他也說不上累，但就是想睡覺，仿佛怎麼睡都睡不夠。

手杖被赤若冥抱在臂彎裡，沒有再閃什麼奇異的光，似乎消停了，又似乎對自己的待遇很滿意。

兩旁鏡面牆壁中的影子并沒有随着他的躺下而消失，仍然以一個仿佛被火龍卷打扭曲了的姿态立着。待他睡着後，無數影子彙集成一個相對凝實的身體，悄悄從牆裡走了出來。

那鏡鬼穿着和赤若冥一樣的衣服，拿着相似的手杖，偏那張臉上扁成一個平面，一無所有。

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慢慢地，臉上出現了一道縫。待走到赤若冥跟前，那條縫裂成一張布滿尖牙的大口，細長的舌頭從嘴裡伸出，垂涎着面前的人。

赤若冥翻了個身，并不在意。

鏡鬼細細打量着面前的人，隻要吃掉他，擁有了他的臉，自己就能取代他。它已經在鏡中觀察并學習了這個人的性格，說話方式，行為準則，攻擊方式……隻要讓這個人從世界上消失，自己就能悄無聲息地成為真正的人。

同類都是這樣做的，可為什麼自己模仿着面前這人的心，卻遲遲下不了手呢？

鏡鬼疑惑。可它終究還沒有取代赤若冥，鏡鬼取代原主的本能促使他學着赤若冥的樣子，雙手握着手杖高高舉起，将尖銳的那一頭對準了赤若冥的心髒。

破空聲劃破寂靜，卻沒能紮入那人的身體。鏡鬼猛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沒有移到這太陽傘下，而是化作長長的灰燼被落在身後，隻有一張嘴，一雙手。僅有的這些，也在悄無聲息間散去。

它一字未說，便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赤若冥又翻了個身，眉頭緊鎖，睡得一點也不安穩。

沒過多久，他醒了。聽着耳畔漸近的腳步聲，他摘下眼罩坐起身，笑迎從迷宮另一頭趕來的白亦墨。

“辛苦來這一趟，看來你那邊很順利啊！”赤若冥盤腿坐在躺椅上，第一次以微微仰視的角度看白亦墨。

白亦墨看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他看向僅剩一尊的面壁思過的尊者像，問：“都解決了？”

“嗯。”說起這個，赤若冥覺得有必要找個大概率知情的人來幫自己答疑解惑，頗有些委屈地說了自己的經曆，告狀道：“我的手杖打我，好疼的。”

“你幹什麼了？”白亦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問。

“呃……”赤若冥覺得這個問題不對勁，但還是試探性回答：“拿他打了個怪？”

白亦墨又問：“用哪一頭？”

赤若冥又答：“都用了，但用上面的時候它就打我。”

聞言白亦墨抱着胳膊，居高臨下用鄙夷加上怪異的眼神看他，清楚地說：“呵，物理莽夫。活該，找打。”

說罷轉頭朝迷宮走，赤若冥忙迅速收拾了東西跟上，追着那腳底生風的白發青年問：“為什麼這麼說？這不是用最重要的能力轉變成的專屬道具嗎？”他記得參加遊戲前，那個似乎是神明的沒什麼排面的紙條是這樣說的。

但轉頭對比着已知玩家的信息一想，沒準系統轉化時是把重要的能力附着在本來就很重要的物體上呢。

畢竟白亦墨生前不可能是個瞎子吧，曉無常生前也不能是個沒有血的幹屍。

問了也沒什麼損失，能從白亦墨那裡得到更多關于自己的信息。

白亦墨猛然刹住了腳步，扭頭看向笑着追問的赤若冥，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也不知為何，引起一陣貫穿迷宮的冷風。

“你說過。”白亦墨極罕見地說了主謂賓都有的長句子：“‘我幾乎是孑然一身，這世上獨屬于我的，也不過一艘破爛的船，一座傾斜的塔，還有這根飲辰杖而已。’我當時不懂你的意思，隻知道它對你應當是重要的。”

赤若冥聽罷忽然覺得心頭癢癢的，有種說不清的滋味，隻順着這話問：“它叫飲辰？”

“世間之星太少了，更無能與你共飲者，故起這名字。”白亦墨說罷不再拖延，繼續往迷宮外走，留赤若冥一個人在原地苦思。

待赤若冥回過神，白亦墨的衣角早已消失在了拐角處。

他好像……不太待見我。赤若冥心想：也難怪，畢竟我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若真是相伴同行之人，也不該是我這樣的态度，我的一切也算不上坦蕩，又怎有臉讓他人對我坦蕩呢？

他将飲辰别在腰間，怕離遠了找不到又會迷路，忙追上去。

卻見白亦墨就靠在拐角旁不遠的牆上，似乎在等他。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本是汝言，談何謝？”白亦墨恢複了一言千金的風格。

赤若冥也算是摸清了這人說話的規律——白亦墨認為你必須要聽懂的就會認真說，認為你聽不聽懂都可以的，就會簡化。

赤若冥注意到他手中多了張技能卡，卻不見周圍有什麼怪物，心生疑惑。

隻聽白亦墨說：“血薄，遠點，别傷了。”

“啊？”不等他疑惑，白亦墨那邊已将技能卡啟動，是一張SR卡，名為顯魔陣，是他閑來沒事在卡池裡抽的。

法陣凝聚的光束轟隆一聲撞向周圍的牆壁，煙塵四起，赤若冥看見牆面裡爬出一個未成形的身影。而自己身邊輕玄飄起，白亦墨的左手自那薄薄的金屬布中抽出一把瀑布紋長劍，頃刻間起勢攻向那未成形的幼年小鏡鬼。

他的速度極快，似離弦的箭，隻叫人聽到幾聲脆響，看到兩側的牆壁上多出了一串非連續的凹陷，白亦墨就已出現鏡鬼身後。

劍過頭落，白亦墨在空中挽了朵劍花又将長劍刺入鏡鬼的頭顱，插一插，攪一攪，以防詐屍。

赤若冥看這幹脆利落且血腥的場面，心道：到底誰是物理莽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