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譏諷道:“夜深人靜又天幹物燥,那人放完火自認為萬無一失,索性逃之夭夭,機緣巧合之下,來了東京做了小厮。”
“咱們倆剛見面時,你身上就有血迹,那人和你這兩次受傷有關系?”夏折薇打開箱籠,抱出一床被子放到床上,“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就不讓你打地鋪睡了。”
剛抖摟了兩下,崔皓把她的手給按住了,“你要和我分開睡?”
“不然呢?别停,繼續說啊,”夏折薇揮開他的手,展開被子,将被子的尾端卷折壓平。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既然那人和于為梁狼狽為奸,怎麼可能和剛到我們虞縣的你結怨?
除非成了誰的替罪羊,而且那人很可能權勢不小,至少比王端遠大,心底裡根本不怕趙去非。”
夏折薇鋪好被子,走到桌前提起水壺斟水喝。
“給我也來點,”崔皓目露贊許,“如今我最大的弱點便是你,你不怕?”
夏折薇重新往杯中斟滿水,走過去遞給他,“喝吧,公螞蚱——”
杯中八分滿的水被晃得隻剩下六分,地闆洇出深色的水痕,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崔皓收回視線,接過夏折薇遞來的茶杯,照着她留下的印子喝水。
精緻的喉結随着吞咽上下滾動,一滴晶瑩的水順着他紅潤的嘴唇向下流淌。
夏折薇莫名唇幹舌燥:“喝水就喝水,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上來,”崔皓把杯子還給她,大掌拍拍身側,“萬一真有什麼,至少今晚咱們還能做對苦命鴛鴦。”
夏折薇放好杯子,吹滅油燈,脫鞋鑽進被窩,推開他不安分攬向自己的手臂,“受了傷就老實點,公鴛鴦好好睡覺。”
“公鴛鴦”不依不饒。
頭剛沾上枕頭,困意來勢洶洶,夏折薇翻回身,無奈歎氣:“我睡姿不好,分開是怕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讓你傷上加傷。”
“公鴛鴦”安靜半晌,在她耳側低低道:“現在讓我抱,等下睡着就不會不小心亂碰到。”
想到他那句“如今我最大的弱點是你”,夏折薇心尖微顫,不再掙紮。
平時兩人都是各睡各的,沒睡着就抱在一起還是頭一次,讓人好不習慣。
鼻尖萦繞着男人清冽好聞的氣息,他的手臂環在她的腰上,掌心炙熱灼人,令人無法忽視。
躺在他的懷裡,夏折薇發現自己睡不着了,可恨的是這人呼吸平穩,已然陷入夢境。
她憤憤仰起臉,不期然擦過了他的嘴唇。
淺淡的怒意頃刻間煙消雲散,詭異的心虛湧上心頭。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人的皮相生得極好。
睡着之後,那張惱人生厭的嘴唇安靜緊閉,反而凸顯出他足矣蠱惑人心的美貌,似乎……格外好親。
夏折薇被自己生出的古怪念頭吓了一跳,卻隐隐有些興奮,黑暗中,她的指尖蠢蠢欲動。
輕輕戳完他綢緞般滑嫩的臉頰,她頓了頓,發現二狗子沒什麼反應,做賊般親了親他的側臉,小小聲嘀咕:“還是睡着的時候更招人喜歡。”
翌日清晨,風聲呼嘯穿堂而過,隔壁壞掉的窗戶嘎吱作響。
夏折薇痛苦皺眉,伸手去堵自己的耳朵,被被窩外面寒冷的空氣凍得瞬間清醒。
“醒了?”
“……嗯,你今天有沒有事?”
崔皓伸手幫她理毛躁睡亂的頭發,“有事?舍得不故意支開我了?”
溫柔的長指穿過發間,帶來奇怪的癢意,夏折薇揉揉幹燥的雙眼,“……我想買些有關于花卉的書籍看看,阿皓,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趟大相國寺?”
想起昨日路過書肆時無意間瞥見的一幕,崔皓目光微凝,語氣淡漠下來:“不怕牽連無辜?”
他這話說得跳脫,夏折薇想了想,主動解釋了下,“昨天我在書肆遇見了陵遊哥哥,他帶我去那逛了一趟……陪我去撲賣好不好?”
崔皓淡聲問:“怎麼不和你的陵遊哥哥一起撲賣?”
說到“陵遊哥哥”四字時,他的語氣不自覺加重。
“他肯定沒你厲害,”夏折薇檢查了下他身上的傷口,重新上了些藥粉,“咱們先去報官,然後再去相國寺市集?”
崔皓看着小蜜蜂一樣為自己忙碌的夏折薇,不答反問道:“若是他也很厲害呢?”
夏折薇怔了怔,“可你也很厲害,自然是找你不找他。”
崔皓未置可否:“若是我沒他厲害呢?”
夏折薇目光閃爍,下意識摸摸鼻尖,“阿皓,在你決定離開之前,我都會真心實意和你做夫妻,所以有件事情,我想應該讓你知道。”
崔皓滿臉不以為意,默不作聲穿好衣服,悄悄豎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