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擦擦額上滲出的汗珠,薛勤娘歎道:“誰家房子走水了?水潑上也滅不掉得是多大的火?咱也快去幫幫忙。”
一行人加快腳步,不想走到家附近,逼人的熱浪撲面襲來,未及反應汗珠已簌簌滾落,洇濕了身上的衣裳。
“救不了了!要塌了!快!快躲開!”
“砰!”
赤色的火花爆裂綻放,被吸幹養分的朽木轟然倒塌。
“怪不得嗓子喊啞都沒人應,你們五個原來在這呐!人沒事就好!”
依言躲開的這人頭發被火燎得如同枯草,滿臉黑灰,渾身髒污,唯獨聲音耳熟得要緊。
震驚之餘,夏折薇仔細一瞧,是蓮花嬸子!
于蓮花丢開木盆抹把臉,湊到她耳側說小話:“薇薇啊!現在還不到天幹物燥的時候,你家這火起的蹊跷!
夜深人靜,不知道是誰專挑大家夥都睡着的時候下黑手,等我們趕過來,整個房子都快燒沒喽!上次是倒石灰,這次是放火,下次說不定就是直接殺人了!聽嬸子一句勸,你們還是搬家吧!”
他們才和大伯家恩斷義絕。
搬家?搬去哪裡?
大半天都不曾喝過水,夏折薇喉頭澀到說不出話,低低“嗯”了一聲。
沖天的火光将此方天地照得猶如白晝。
“腌臜畜生!……他祖宗……混沌魍魉!哪個天不蓋、地不載、千刀萬剮的賊……”
左看右看找不到惡人何在,夏老二破口怒罵,蹦跳着捶打空氣中的假想敵。他本就又饑又渴,沒罵多久便氣得頭昏腦脹。
險些摔倒的夏老二倉促間踉跄幾步,俯靠在石頭邊直喘粗氣,于無聲中淌出濁淚。
薛勤娘木然坐在地上,望着那攤廢墟淚如雨下。
“汪汪汪!”
“小呆!”
夏候昙抱緊飛奔而來的黃犬,仰臉看向夏折薇,黑白分明的小圓眼裡噙滿淚水:“姊姊!咱咋辦?”
爹娘的面容在頃刻間變得格外蒼老,悲痛之餘,神情茫然得和昙昙如出一轍,像兩個同樣需要被她擋在身前保護的孩童。
狠狠掐上自己的胳膊,夏折薇清清嗓子,“多謝嬸子,我知道了。”
接着提高音量,“謝謝鄉親們幫忙救火!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有個好心的嬸子問:“薇薇,我們走了,你們可咋辦?要不上我家睡?各家勻勻,差不多能住得開。”
“是啊!走吧!上我家裡湊合湊合再說!”有人附和道。
蓮花嬸子說得在理,他們去住不合适。夏折薇再次和他們道謝并一一婉拒。
崔皓拂開她掐在胳膊上的手,頓了頓,順勢握住了,“去客店住吧,明日我陪你報官。”
她曾嫌它沒有大伯家的院落寬敞明亮,如今失去方知何謂天塌。夏折薇甩開他的手,搖搖頭,輕聲道:“你走吧。”
房屋二次倒坍,發出陣陣哀鳴。
崔皓沒有聽清:“什麼?”
起先還有些猶豫,夏折薇的語氣變得堅定:“你走吧!約定到此為止。”
她扶起怔怔坐在地上的爹娘,喚上昙昙小呆,溫聲撫慰道:“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咱先去廟裡住,慢慢想辦法。”
先前還有聲“二狗子”,現在竟變成了“你”,還走得頭也不回。
崔皓站在原地,歪頭打量自己被夏折薇甩開的手,氣笑了。
走着走着,薛勤娘如夢初醒:“薇薇,咋不見二狗子?”
她這一問是極好的理由,夏折薇回過頭,恰見少年大步流星離開的決絕背影,眼眶越發酸澀。
她吸吸鼻子:“他臨時有事,娘渴了吧?我等下就給你燒水喝。”
未散的黑煙為皎潔的月色蒙上陰影,晴朗的春夜仍有寒意。
一家人剛走到空廟,蓮花嬸子便找上門來,借給他們兩床被子。
“這地方我能想到,那人未必想不到。薇薇,嬸子說的話你多想想!夜裡都小心些!”
夏折薇謝過蓮花嬸子,安頓好家人後出門撿柴火。
流雲遮擋住月亮,失去了光源的村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撲嗒嗒!撲嗒嗒!”
“沙沙!沙沙!”
想到那藏在暗中,伺機放火的賊人,夏折薇抽出發簪,緊緊攥住,轉身便刺!
“诶!”
她連忙收回手,“怎麼是你?”
黑臉少年的臉頓時更黑了,唯有一雙寒潭桃花眼潋滟着危險的波光:“你以為是誰?”
夏折薇拍拍胸口,剛放松下來又突覺不對:“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做什麼?”
崔皓:“說包吃包住演外子的人是你,臨時變卦說讓走的人也是你。”
她已經不能給他包吃包住。夏折薇點點頭,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崔皓眯眯眼睛,徹底氣笑了,“說讓走就走,說讓留就留,你當我是什麼?”
被他這般質問,夏折薇難免心虛。
見二狗子冷不丁朝自己抛來一物,她手忙腳亂接住,定睛一看,是他寸步不離的荷包。
“怎麼突然把這個扔給我?”
夏折薇正要打開它,忽聽少年沒好氣道:“不是上趕着要給人做女使?那不妨給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