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什麼叫見過?可是他怎樣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夏折薇胡亂腦補一通,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默默鑽進被窩背對着他,準備就這麼和衣睡了。
崔皓将頭湊過去:“剛才還氣勢洶洶質問呢,怎麼現在就這麼放心我?”
夏折薇将他那張美豔如狐的俊臉推遠些,好不耐煩道,“明日你不是要去城中同他們蹴鞠?還是早睡為妙。”
崔皓搖搖頭,低聲應了,倒頭和衣躺好。鄉下婚禮簡陋也少不得勞累,聽着床那頭傳來的呼吸聲,沒多久便睡沉了。
不料半夜下巴上被人踹來一腳,他睜開眼睛,發現夏折薇半條腿都壓在自己身上。崔皓輕輕将它搬下去,閉上眼睛,少頃,那條腿再次向他打起招呼。
崔皓:“……”第五次搬開夏折薇的腿後,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索性不躲了。
翌日。
懷中之物滑嫩溫軟,夏折薇情不自禁用臉蹭了又蹭。
“舒服麼?”戲谑的男聲響起,陌生裡透露着熟悉。
夏折薇點點頭,後知後覺睜開眼睛,頭吓得猛往後仰:她怎麼會在二狗子懷裡!手還按在他的胸口上!
她自知理虧,讪讪笑笑,小心翼翼縮退出他的懷抱。
崔皓支起半條腿,懶洋洋斜靠在床頭,“這次怎麼不質問我?”
他生得唇紅齒白,雌雄莫辨,此刻墨發散亂,衣襟敞開,胸口處道道紅痕顯得肌膚更加瑩白如玉,說話的嗓音慵懶微啞,無端引人生出許多暧昧遐思。
夏折薇摸摸鼻子,心道究竟該誰質問誰?索性将被子一掀,“别賴床哇少爺,收拾收拾進城了。”
這是丁點兒也不怕他了。崔皓身子稍扭,背對着她躺下,“你先去。”
夏折薇隻當他想賴床,邊往外走邊撩袖子,“昨晚被你弄得那麼疼,居然沒留什麼痕迹。”
崔皓拿被子重新遮擋好自己,聞言哭笑不得睨她一眼。
兩人收拾停當,崔皓依照規矩給薛勤娘和夏老二各自敬茶。
夏老二滿面春風,含笑飲盡,自顧自下地去了。薛勤娘笑中帶淚,連連說好,絮絮叨叨個沒完。夏折薇聽得不耐煩,同她交代幾句,拉着自己的“上門女婿”進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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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頭,這位便是我前些日子同你提到的二狗小兄弟。”
“哦?先井輪給我看看罷。若是可以,再和我們一起築球試試。”
這位花行的中年把頭長着一張普通的國字臉,隻是随便站在那裡便顯露出異于常人的通身氣派,怪不得常壬對他如此尊重。夏折薇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專注盯着二狗子一個人看。
常壬将蹴鞠抛來,二狗子原地站着,竟以肩膀接了。
他寬肩稍抖,那球輕輕巧巧飛起來,眼看着即将墜落在地,他腳尖微勾,蹴鞠躍起,跌至他初初長成的闊背,滴溜溜滾動後再次飛起,像是被他吸引,又乖乖回到他的膝蓋。
躍肩過背,左拐右搭,上控下捺,前拽後拍,跳膝走臁,看得人眼花缭亂,騰挪之間,風華盡顯。球場之人紛紛矚目,聲聲喝彩。
哪怕惹眼到了這個地步,他面上也沒什麼表情,淡漠得像是随手摘了朵花。他仍抹了鍋底灰,穿着粗布麻衣,是她已經見慣的模樣,整個人卻在陰翳的天光下閃閃發光。
珍珠跌落蒙塵,雖暗其自放光。表姐曾同她提起過,懂行人買珍珠,總會刻意晦光。
夏折薇人群裡站着,默念崔子炜三字,那層鍋底灰在她眼裡似乎沒了,也不知是何時起心間就烙下了他的長相。她從他形狀美好得本該溫婉的眉眼間,瞧出幾分少年人該有的淩厲意氣與鮮活。
那雙寒潭桃花眼不過些微起伏,場上跳動的蹴鞠卻如大石投水,攪動軒然波瀾。人群連連為他歡呼,他們明明是一起來的,此刻她卻覺得對方熟悉裡透露着合乎常理的陌生。
“築球啦築球啦!這新來的小子竟然被把頭欽點成球頭了!本以為能當個跷球手、正挾就算是高看他了!”
“糧行那夥人人高馬大,這小子沒經磨合就上場,花行把頭膽子忒大。”
“呲,花行的人壯歸壯,終歸比不過糧行那夥人,之前對戰從未有過勝紀。球場如戰場,這下有熱鬧看了。”
身旁人交談間,夏折薇看到二狗子頭戴長腳幞頭,身上穿紅錦襖,被十幾個卷腳幞頭紅錦襖的壯漢簇擁着重新上場了。
那紅錦襖寬大得不合他身,隻能用腰帶緊緊勒着,寬肩細腰一覽無餘,在衆壯漢間凸顯出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單薄。
糧行那邊的壯漢個個九尺來高,排排站像是堵黑壓壓的肉牆,壓得人喘不過氣。他們見狀哄笑道,“你們花行這是打算徹底認輸了啊!從哪找了個臉生的黑小子!瘦成這樣,經得住撞麼?”
“散架了,我們可不賠啊!”
夏折薇又聽身旁人道,“白打與築球差别不小,白打炫技不代表築球能行,花行把頭這次着實冒進,看來壓糧行勝是對的。”頓時懸起心來。
這年頭看郎中太貴,他要是真傷着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