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她懵懵懂懂以為家窮得買不起這些,後來她情願相信自己沒有隻是因為家中太窮。
猝不及防被他勾起心事,夏折薇反手拂過鬓角,“總共才得了三貫,現在嚯嚯得差不多了吧?你還是自己留着用吧。”
“從前我确實不知物價”,他鮮少向人低頭,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執于同她和好,“既答應要幫你演外……”
“薇薇?”薛勤娘撚着麻繩走近一些,見大女兒捂住準女婿的嘴巴,兩人四眼齊齊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你們小兩口快讓一讓,讓我去趟茅房先。”
夏折薇讓開一些,正要把手放下,見阿娘又回過頭來,連忙緊張兮兮捂得更嚴實了些。
薛勤娘:“你倆多少也得注意着點,咱們鄉下雖沒三書六禮那麼講究,基本的婚禮還是要有的。弄出人命事小,教壞了瓊瓊可就大事不妙。”說着又搖搖頭,“要親近也别在這兒親近,仔細被你爹看見了,驢脾氣指定要犯。”
夏折薇最受不了阿娘唠叨,換做平時定要同她再掰扯掰扯,這會兒二狗子還在隻得算了,“知道了知道了。”
見她走遠了,夏折薇将捂二狗子嘴的手放下,情不自禁撥撚了兩下手指。戲文裡說什麼軟玉溫香,她今天可算是見識了,不怪乎二狗子受不得麻衣的磨。
“剛才聽見我娘的腳步聲,怕露餡不得已才越界的,抱歉,應該不會再有下次了。對了,二狗子,你的腳還好嗎?”
她早已挪開了手,可那觸感虛籠在他的下庭,輕霧似的,帶着夜色特有的涼。崔皓邁開長腿,依照薛勤娘的建議緩緩挪步,決定對她坦誠一些,“子炜。”
夏折薇不緊不慢跟上,“什麼?紫薇?對了,昨晚的白芨你到底用了沒有?”
崔皓停頓了下,“我是說……你可以叫我子炜。”在她面前他不必擔心遭到真正的白眼,“既答應了你,我自是要做到的。”
夏折薇摸摸跟在她腳邊的小呆:“哪個紫哪個薇?這是你的真名?”
崔皓垂首看她撸狗,發現她對它遠比他有耐心,“君子的子,彤管有炜的炜。子炜……是我的字。這對歉禮請你收下,若是以後我再傲慢無禮,你可以直接點醒我。”
夏折薇歪頭揚臉看他,“在布店裡我可有不對?”
他不該因發現她熟識大部分布料便過激,乃至曲解于她。崔皓清咳一聲:“并無。未嫁的娘子們極在乎自己的名節,你尋我演……”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夏折薇倏然跳起來,伸手去捂他的嘴。
她這雙手才摸過狗,崔皓難免嫌棄,哪肯梅開二度,微微側頭避開。夏折薇收勢不住,撲進他的懷裡。
夏老二瞪大了渾濁的小圓眼,左右探頭去尋他那把鐮刀,“你倆大晚上不睡覺幹什麼呐!幹什麼呐!”
夏折薇讪讪從二狗子懷裡退出來,胸口撞的生疼隐秘而持續。
夏侯昙聞聲探出窗口,皺眉瞪着“假狗子”。
“好啦好啦,時候不早了,明天還有一堆活計,都各回各屋早點睡覺。”薛勤娘放下手中正撚的麻繩,拽住夏老二往屋裡去,還不忘給夏折薇使了個得意求誇的眼色。
夏折薇:“……”臭罵和毒打算是省了,阿娘馴服阿爹真的很有一套。
“你為何要尋我幫忙?”崔皓換了個說法。
夏折薇:“你的腳怎麼樣了?給我看看。”
哪怕是自己的口水他也很難接受,崔皓攤開手:“這對耳環請你收下。”
夏折薇将他按在椅上,幹脆自己去看,“我爹的脾氣你也清楚,依照我家的條件,等我攢夠嫁妝,估計隻能嫁給二婚老男人,要麼直接給人做妾。不嫁也不行,可嫁了比不嫁還慘。”
她攥住他的腳踝,隻覺得像是捏住了半匹被太陽曬熱的上好白緞,“怎麼紅腫得更厲害了?那藥你沒用?”
夏折薇始終不提收禮的事,崔皓盯着她小巧的耳垂發怔,鬼使神差湊近一些,想給她直接帶上。
“子炜?你幹嘛要給自己取個聽着像是紫薇的名字啊?”她蓦然間擡起頭來,崔皓忙往後退去。
本該擦他臉頰而過的唇便出人意料地正中靶心。
夏折薇受驚,後仰得沒能穩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诶呀!你幹什麼呐!”她沒急着站起來,仰頭怒瞪過去,擡高胳膊狠狠擦了擦。
小臂上的汗毛逐一拂過唇瓣,細密的癢直直掃到心間去,熟悉的肌膚變成了粗砺的樹皮,讓人下意識回想起它不久前曾接觸過的軟。
夏折薇慌忙站起來,不受控制趔趄兩步,“我再去給你采些白芨!”
她這般介意,反倒讓他很難不将适才的那場意外放在心裡。夏折薇還沒收下他的歉禮,崔皓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原地坐着等她回來。
柴火垛後有道充滿敵意的目光,他笑意頓收,睥睨過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