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良心,我費那麼大勁跑過來拼骨頭,死靈見我都跟見了鬼似的,”羽畫撇了撇嘴,往嘴裡塞了一口薩赫蛋糕,嘟囔着說,“這蛋糕怎麼這麼苦……讓露西亞給我做檸檬撻!”
“就不是給你做的……”虞影溯頓了頓,“晚飯我來,用你的銀器庫來換。”
“拿去,你要是這幾天都燒晚飯,一整個塔樓就都是你的了,”羽畫擺擺手,“晚上烤肉,我嘴裡幾百年沒味道了。”
“沒人給你獻血?”
“不好喝。”
虞影溯笑了一聲:“是嗎,那我倒是喝到了很好的。”
“滾,”羽畫指着樓梯,“現在,滾出去。”
虞影溯笑意更深,滿身優越感地上了樓。
塔爾始終沒說話,把手底的骨頭一點點複位,十幾分鐘後拼完了右側的一列肋骨,擡頭時才發現羽畫一直盯着他。
羽畫輕輕歎了口氣,揉了揉額頭,法力透支的後遺症讓她有些累,卻也沒有别的解決方法。
“塔爾,”羽畫輕聲問,“我知道了。”
塔爾手下的動作一頓。
“半蒙半猜,問了蘭克才确定,”羽畫說,“你們這一家人,還真是……”
“不一樣吧,”塔爾說,“你來是為了确認落霄?”
“不是,我來看看他,”羽畫望着樓梯口,“看着還不錯,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了……你為什麼和他回這裡?外面局勢瞬息萬變,就算有死靈給你托着底,保不準什麼時候又會出變故……你不是這麼不小心的人,消失足足五天,這太……”
“也就隻有五天,”塔爾打斷了她,“如果能給他留點什麼,我剩下的時間不多。”
“那這算什麼?把你們可能會有的最好的未來先預支了,放進記憶裡,等疼得受不了的時候拿出來回憶一下?”羽畫問,“這真的能鎮痛嗎?”
塔爾也不知道答案。
“他是我養大的,我知道他什麼德行,”羽畫低聲道,“你覺得你死了,他還能活嗎?”
塔爾低頭看着手裡的骨頭,沒說話。
“他那時候如果還活着就是在懲罰自己,我看不了他那樣,”羽畫又說,“你上路之後等等他吧,我會盡早把他送去的。”
“再弑一次親?”
“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我也沒什麼心理負擔。況且他可能輪不上第二個,估計第三個吧……第二個應該是我們那位好大哥,”羽畫笑了笑,“另外多謝你救了我家裡的人。”
塔爾停頓半晌,低聲道:“沒事。”
“我回來也不光是為了看你倆,這幅骨架有什麼作用我至今都不知道,但涅亞當時說這是一個‘關竅’,不過不是我們的,是龍族的。”
羅萊斯毗鄰白龍濕地,一旦龍族有了奪回故地的想法,無論福禍,羅萊斯都必受牽連。
“你們又是為了什麼拼這副骨架子?”羽畫問。
“他身上的封印。”
羽畫一愣:“沒解開?”
“還有一束,如果連在龍骨上,說不定解開的同時,‘關竅’也能找到,”塔爾拿着左肋的一根骨頭,說,“這些骨頭上有附着的法術,但很少,我解析不出來。”
“我試試。”
羽畫指尖深藍色的絲線裹住了骨骼,斷斷續續的花紋幾秒之後顯現在骨骼的斷面,卻始終無法連接成形。她頓了頓,拿過與之拼接的另一塊骨頭,用同樣的方式顯現出花紋後對應拼接。
——嚴絲合縫。
塔爾用同樣的方式試了一遍,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成功。他把虞影溯叫下來再次重複了幾次,同樣一無所獲,除了羽畫,沒人能再讓花紋現身。
“涅亞……我他媽真是……服了他了,”羽畫深吸了一口氣,“先拼吧,拼完了我來解析。”
日落時分,羽畫才打着哈欠出了地下室。塔爾跟在她身後,廚房裡飄出的肉香彌漫在屋内,晚飯已經備好了。
露西亞忙活了一下午,一邊做檸檬撻一邊目瞪口呆地看虞影溯調醬汁。放兩年前,她死也想不到血族親王也有親自下廚的那天,而且不僅看着賞心悅目,味道也絕美。
“我晚上要睡覺,”羽畫耷拉着眼,“你倆辦事輕點,或者立個屏障,謝謝。”
虞影溯挑眉:“我當你很有興趣聽牆角呢。”
“明天吧,今天不了,”羽畫擺擺手,“災禍說你倆上床堪比兇殺現場,我的确有點好奇。”
“自己找個人去玩,放過我,”虞影溯把烤肉推到她面前,“你床伴也不少。”
“啊……都沒什麼意思,”羽畫啃肉,“其實羽谿不錯,花樣多玩得開,就是上了床還有戲瘾。”
塔爾手一頓……他聽見什麼了?
虞影溯也是一愣,但很快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問:“所以你是在床上發現他有問題的?”
“嗯,”羽畫應了一聲,“他太會藏了,但再怎麼也會有藏不住的時候。”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沒對我下手?”
羽畫擺擺手:“不用謝,我又不是羽谿,對一手帶大的小孩沒興趣……況且你每天被打成那個慘樣,還能有興緻?”
虞影溯聳了聳肩:“所以我沒床伴啊,他是第一個。”
“27歲的血族沒床伴,我一度以為是不是練的時候下手得太狠,導緻你陽痿,”羽畫轉向塔爾,“他真的沒問題嗎?”
塔爾頓了頓:“沒。”
虞影溯險些笑出聲。
“我也沒床伴。”塔爾又說。
羽畫擡眼:“你正常,人類的道德觀畢竟不一樣。”
“你别讓他以為這裡是個淫窟好嗎?”虞影溯無奈。
塔爾默默往嘴裡塞了一口肉,心想虞影溯果然沒說錯……在這裡生活的人什麼沒見過,血族“寡廉鮮恥”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一桌的美味沒過多久也就被享用完了,虞影溯和羽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但都是羅萊斯裡發生過的事情。窗外徹底黑了,羅萊斯的夜晚寂靜無聲,仿佛真的成了一片荒原。
“我吃完了,”塔爾起身,又頓了頓,對虞影溯說,“你上來。”
虞影溯心下了然,笑着點了頭。
塔爾的腳步聲很密,虞影溯緊随其後,卻被一道門擋在了屋外。屋内窸窸窣窣的聲響不斷,大約七八分鐘後才停了下來。
門從内側被打開。
塔爾渾身的水汽,腰上裹着浴巾,顯然是剛從浴室裡出來。他仰着頭望向虞影溯,退了一步,讓出了進門的路。
“這麼直白地邀請我,”虞影溯低聲笑,“羽畫還在呢。”
塔爾覺得離譜:“她隔着兩層樓都聽得見?”
其實是聽不見的,但虞影溯笑了笑,默認了他的猜測。他推着塔爾後退,退到窗邊,跌在白天躺過的那張沙發上。
屋裡沒點燈,窗外的月光灑在他們身上,虞影溯指尖一勾,塔爾腰間的浴巾就散開了。
本就悶熱的夜添了一分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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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别哭了,我的殿下,”虞影溯掰過他的臉,舔舐他的唇角,“最後一次,我輕一點。”
騙人。
虞影溯從房間出來時已經接近清晨,原本打算給塔爾準備點吃喝的東西,到了一樓才發現羽畫還坐在那裡,仿佛一晚上都沒有動過。
羽畫皺了皺鼻子:“你……身上這味道也太大了。”*
虞影溯一怔,才意識到自己滿身都是味道,他的、塔爾的血,還混着些别的氣味。
“啊……”虞影溯頓了頓,“沒控制住,下手有點狠。”*
“他還活着嗎?”羽畫瞠目結舌,“别真是兇殺現場了。”*
“剛才暈過去了,應該沒什麼事,”虞影溯頓了頓,“你不是說要回去睡覺嗎?”*
“睡什麼?血族沒得睡,”羽畫輕聲說,“羽谿晚上也不會讓我睡,時間長了,以前的習慣總歸都能改掉。”*
她其實很少主動提起大哥,即使提到,表面上虞影溯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們從未讓他在這個家裡發現過什麼,任何東西。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虞影溯說,“你和羽谿。”*
羽畫歎了口氣。
“我當時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冒着風險親自去給他收骨灰。”*
“是啊,”羽畫笑了笑,“我不該去的。”*
不去就不會親手撕開他的面具。
“羽畫,”虞影溯看着她,“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勞。”*
羽畫垂着眼,半晌後搖了搖頭:“家裡有一個弑親的就夠了,我不想把你拖進來。”*
“那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因為他會給你下套,”羽畫說,“虞影溯,記住,他要的是我妥協,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殺我……不管他說的時候看上去有多真實。”*
虞影溯頓了頓,說“好”。
“我來的時候在想,羽家是不是被誰下了咒了,被愛人背叛成了宿命一樣,”羽畫笑了笑,“媽媽是,我也是……隻剩你了,弟弟。”*
虞影溯呼吸一滞。
“所以我不會讓你們生死相隔的,”羽畫說,“我們家,總該有一個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