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士修養了一月,今日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他走到陽光最充足的地方坐下,就坐在石闆凳上,然後望着另一邊在太陽底下曬着草藥的符諾年。
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很是和諧,一上午沒一會兒就過去了。
吃過午飯,周洋士閑不住了,他走到符諾年的身旁,有些局促地開口:“姐姐......你能教我認識這些藥材嗎?”他說着話指了指符諾年曬着的那些草藥。
符諾年轉頭看着滿白川,她思索了片刻,對他說:“我聽趙弦說你很聰明,想必不用我教你也能将這些草藥都認識了!”她說着停下來笑了笑,才回頭給周洋士指了指另一間他還沒進去過的藥房,“喽!那裡面有藥典,你多看多比對,肯定比我教你要快些!”
“嗯......嗯!”
整個下午,周洋士都靠在那間藥房外的柱子上看着藥典。
直到太陽落地,最後一道陽光快要從他的身上散去時,他忽然擡頭看向已經将草藥收回屋裡也正看着醫書的符諾年。
“姐姐!我想改個名字。”周洋士指着藥典上面那株草藥的圖案說,說出這句話來,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符諾年聽到聲音,她偏頭看了看周洋士,她的餘光瞟到了那個名字,于是她放下醫書走到周洋士的身旁。
她将手指放在那兩個字上一點,然後問周洋士,“白術?為何想改個藥材的名字?”
周洋士糾結了一會兒,他将頭低下,一直看着“白術”那兩個字,似堅定又似氣餒地慢吞吞地開口:“陛下曾說我是殿下的一劑強有力的補藥,可我令他失望了,前朝後宮如泥潭深澤,越想往高處向着太陽生長,就越是往裡下陷......我雖獲新生,但或許還在其中,隻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姐姐!我不想這樣......我不想。”
“嗯......可是你喜歡這個名字嗎?”她問。
周洋士搖搖頭,道:“并不。可是我是。我不想記得,又不想忘記。”
符諾年對着周洋士微笑,周洋士的話讓她的心中有了些酸楚,不過她不在意。一會兒,她拍了拍他的肩對他說:“我知道啊!藥典上面也批注了,白術是喜涼爽、溫和氣候的,它耐寒、耐旱,可它也最忌積水。所以深宮之中權利峰渦當然不适宜他生長了。不過現在是在外面了,多的是山川河流,看你想怎麼過。”
“姐姐......我......”
符諾年輕輕點頭,又拍了拍周洋士的肩,連同着她的話一起拍進了他心裡,讓他的心一下子安穩了下來。
她說:“你想改個名字擯棄過去,我覺得這樣也不錯,反正我救回來的人是你,哪管周小公子是誰?可都重新活了,哪個還想一直揪着過去不放?得往前看才是!但是,不要叫藥材名了,我給你起一個!滿白川。”
“滿白川......”周洋士嘴裡念着這幾個字,似乎還不太懂,他望着符諾年,有些疑惑的模樣,倒向個尋常少年的樣子了。
符諾年瞧見後,笑得捂了嘴,慢慢地跟他解釋道:“你要認真地努力地去過今後的日子,似川流不息的江河,這樣才能把從前那些不美好給沖去,最後結出盈盈果實,活得漂亮!”
“嗯嗯!”周洋士......滿白川很愉快地點了點頭,他就是那樣快的就接受了。
而後他問符諾年:“姐姐,你也會一起嗎?”
良久,符諾年直了腰也沒有回答滿白川。
又一個月過去了,滿白川體内的餘毒已經全部清除幹淨,他也開始翻看醫書了,就在符諾年身旁。
符諾年有的時候會問他一些簡單的藥理問題,他都回答的很好,這讓符諾年很開心,他同樣也很開心。
隻是那天他問她的問題,她始終還沒有回答他。
滿白川和符諾年相處的那五個月中,他是一天一天從深澤中走出來了。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努力地走出想迎接一個全新的自己,她卻費勁心思深陷,一點一點切斷她所有的退路。
符諾年不否認,在與滿白川相處的這幾個月中,他的确讓她體驗到了似曾相識的親人的感覺。她覺得五個月的時間足夠了。然後......她要孤注一擲,去賭。哪怕注定會輸。
所以她早早地安排了,除了和滿白川這五個月的相處是真,其餘的似乎都是算計了。
那一天,費神醫出關了。符諾年将滿白川引薦給了她師傅。
“師傅!他是滿白川,我已經替您考察過了,他會是個不錯的學生!您的衣缽有人繼承,無須擔憂。”
“你都想好了?”費神醫難得對她露出來關切的神情,“這位大人是能夠做到鐵石心腸的,你以為你是她的女兒就可以去試了?諾年!就像現在這樣不好嗎?”
符諾年搖頭,她迎上她師傅擔憂的目光,對他說:“師傅也不必擔心徒兒......徒兒跟着你學醫這麼多年,輸了也不會怎麼樣的。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