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之離開後，江姝摸着玻璃瓶問江随煙：“你還記得我為什麼喜歡水晶球嗎？”

江随煙不知道為什麼江姝這樣問，她揉了把臉打起精神說：“因為你喜歡水晶魔法少女，所以喜歡水晶球。”

江姝又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麼六一兒童節要放一顆水晶進瓶子裡嗎？”

她說的瓶子，是電視櫃的那個玻璃瓶，裡面已經有十一塊五顔六色的水晶球。

江随煙被問得一愣，這個她還真不知道，也或許是沒留意，她下意識問。

“為什麼？”

江姝淡淡一笑：“因為我說過，我要集齊七顆水晶球，給弟弟完成願望。”

她回頭冷冷看着唐淮和江随煙：“但是他沒能等到那一天。”

玻璃瓶十一年來一直擺放在電視櫃上，顯然江姝是想讓人看的。

江随煙看着唐淮同樣茫然的臉，心下就是狠狠一沉，她猛的擡頭去看江瓊。

江瓊站在離電視機櫃最遠的位置，目光很少往電視櫃的方向看。

江随煙不是傻子，她一下子就推測出事情真相，水晶球是給江瓊看的，江随煙臉色刷一下慘白。

不可置信看着江姝，顫聲說：“當年她還是個孩子，她什麼都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場隻有唐淮還一臉狀況外的表情，搞不明白母女兩個在打什麼啞謎。

江姝沒有急着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問：“你還記得我弟弟叫什麼名字嗎？他是多大時候流産的嗎？十一年了，你去看過他嗎？”

“我記得的，我記得的。”江随煙連忙說：“他叫琛琛，一百九十五天的時候流産的，我每年都有去看他，當年的事媽媽也很愧疚？”

江随煙說得情深意切，但江姝并不買賬，她冷笑一聲說：“你如果真的愧疚就不會把這個男人娶進門。”

江姝伸手指着唐淮說：“你高高興興娶他進門的時候，我弟沒了有四個月嗎？沒有吧，你的愧疚可真夠廉價的。”

江随煙被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并沒有宋南之一樣懷胎六月，感受着孩子一點點在體内長大的欣喜與辛苦。

也沒有像江姝一樣，天天跟在宋南之身邊，感受着胎兒一天天長大，感受過他的胎動，他的心跳。

又或許是他并沒有出生，所以江随煙對琛琛雖然很内疚，但是感情方面，并沒有對江姝和江瓊那樣深厚。

所以江随煙一直愧疚琛琛的流産，但她也能很快放下，釋然他的離去。

唐淮在一旁焦急問：“你們在說什麼？跟小瓊有什麼關系？”

不知道為什麼，唐淮突然心慌得厲害，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沒人回答唐淮的話。

江姝突然回頭，看向旁邊一直置身事外的江瓊，“十一年了，你睡過一個安穩覺嗎？”

“沒有。”江瓊老實回答，如果她睡得安穩，就不會每天都在學校的課堂上補覺了。

“當年我爸的鮮血和羊水流得很快，好像一下子就把下半身染紅了，你是該寝室難安的。”江姝又對江随煙說：“媽，你看看，這才是真正的愧疚。”

江随煙臉色慘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唐淮終于把前因後果聽明白了，他看着江瓊問：“你真的因為當年宋南之流産的事情，愧疚害怕，一直都睡不好覺？”

睡不着都是委婉的說法，真實情況就是，晚上做噩夢，所以睡不好。

對上唐淮小心翼翼，生怕情況屬實的唐淮，江瓊沒有說話。

不說話，就代表了默認。

唐淮一下子臉就白了，跟江随煙一樣，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在唐淮心裡，江随煙永遠都是第一位的，但不代表着江瓊在唐淮心裡不重要。他就江瓊一個孩子，怎麼可能不疼她，不愛她。

“老天啊！為什麼會這樣？”

這恐怕也是江随煙想問的問題之一：“你是怎麼做到的？”

江姝一下子領會了江随煙的意思，想起了當年跟江瓊說過的話。

七歲的江姝剛做完手術沒多久，瘦瘦小小的，那雙眼睛就顯得格外大而無辜。

“我弟弟還沒出生就死了，他一定希望有人記得他，你會跟我一起永遠記得他的，對嗎？”

江瓊看着江姝不說話。

江姝摸摸瓶子，“沒有一直記得也沒關系，你隻要在快忘記的時候看看它，想一想你該不該忘記。”

就是電視櫃上的一瓶子水晶球，就是江姝這句想一想你該不該忘記，讓江瓊十一年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我為什麼呀，小瓊當年還是個孩子啊，她什麼都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唐淮眼圈通紅，近乎瘋癫。

“為什麼？”江姝冷笑一聲，她伸手一指江随煙：“當初我跟她說過要去遊樂園，我和爸以及弟弟一起的分量，還不值得你幾句話就讓她冒險，當初。”

江姝伸手一指江瓊：“當初她沒少出力吧！”

江瓊臉色一白，江姝猜得沒錯，當初唐淮一心想讓江随煙帶他和江瓊去遊樂園，但他一個人說話的分量明顯不夠，江随煙并沒有去遊樂園的意思。

最後還是唐淮讓江瓊去跟江随煙買慘，說她之前一直沒見過媽媽，也沒跟媽媽去過遊樂園，所以今年她想跟媽媽一起去玩。

當初江随煙對江瓊是真的很愧疚，而且還是最愧疚那個，思索一番後到底沒舍得讓江瓊失望，所以選擇了帶着唐淮和江瓊去南城最遠的遊樂園，夢之星。

唐淮捂着臉痛哭出聲：“她當年還是個孩子，她什麼都不懂，你有什麼報複沖着我來啊！”

江姝冷笑出聲：“誰不是個孩子？我當年不是個孩子嗎？琛琛不是個孩子嗎？哦他不是，他還隻是個來不及出生的胎兒，連嬰兒都不是，我們誰不無辜？”

“當年我媽被我爸打，你憑什麼出頭？我爸沒找你你就把自己當做一朵無辜的小白蓮了是嗎？你就那麼莽莽撞撞沖過來，有沒有想過我爸是個孕夫？有沒有想過他大着肚子會不會傷到他？但凡當年你有一點慈悲，事情都不會到今日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