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缭哪有心思管好不好看,再次道:“屬下實在惶恐,請主上上車。”
“你别把自己當屬下,就不惶恐了。”李誡道,“坐好,出城就颠簸了。”
還要出城……?
趙缭已經一頭霧水,第一反應是給隋雲期、陶若裡送信,好把自己的情況送出去,這樣對任何事情的發生也能有些準備。
可袖箭的箭端還未露出袖口,就聽李誡的聲音傳來:“今日不是公差,無需聯絡觀明台任何人。”
“是……”趙缭應,把袖箭又推回去。
李誡也沒有責怪的意思,聲音仍是家常的溫和,“睡一會吧,路程還長。”
“主上辛勞駕車,屬下怎敢休息,還是請……”
“缭缭……”李誡聲音淡了,道:“一定要這樣嗎?”
趙缭後齒咬了咬,道:“不敢……”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趙缭哪裡睡得着,緊靠在車廂上,從窗簾的起伏中看着外面,終于确定他們這是一路向南。
馬車速度一直很快,到後半夜時,已駛出盛安城幾十裡,急馳在一片荒野中。
趙缭不敢坐車榻,就坐在地上,已經對自己的安危不抱任何希望,坦然面對即将來到的變故。
不知走了多遠,李誡的聲音終于又傳來。
那聲音,像是思慮千百遍後才發出的。
“缭缭,我們就這麼一直走,就此離開盛安、離開朝堂、離開一切,尋一個避開所有紛争的地方。
我不再是晉王,你不再是趙缭,不是須彌,不是江荼。
我們就做一對尋常的……百姓,過尋常的日子,好不好?”
李誡的城府之深、性情之不定,絕世僅有。
可此時,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希望趙缭醒着,還是已經睡着了。
可不管她睡着了,還是醒着,李誡還是沒把“夫妻”這個詞說出來。
總之,車廂内除了風聲,沒傳來任何回答。
“缭缭……”李誡輕聲喚,甚至抵不過馬車疾駛中刺過的風聲。
車廂中,趙缭雙目澄明,雙手抱着雙腿,即便已是後半夜最疲憊的時刻,眼睛仍是驚愕得幾乎睜裂。
走?
這是……什麼意思?
觀明台首尊,懂事起就會殺人,一次次遊走于生死邊緣,卻能一次次化險為夷,靠的就是身上的武功,心中的無畏,和腦中的清醒。
可此時此刻,趙缭手腳瞬間冰冷,所有的血液瞬間湧向腦頂,沖得她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漆黑,耳邊盡是嗡嗡鳴聲。
趙缭怎麼都沒有想到,李誡居然真的抛下一切,生了帶她走的念頭。
而且就在這樣一個普通的,沒有任何征兆的夜裡。
那可是從懂事起,就苦心經營,步步如履薄冰才走到今天,一心隻想謀取大位的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