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辋川之前,趙缭已經派人将來龍去脈都打聽清楚。
周家既沒請媒人,也沒有問過秦家的意願,派了幾個家丁将幾口綁着紅花的箱子往秦家一放,留了一句“等着轎子來擡人吧”,轉身就走。
自始至終,周家的人連面都沒露一下。
如此蠻橫無理的要求,秦父秦母愛女如命,怎麼能應允。
一家三口把箱子裝在木闆車上,想給周家送回去,可從辋川鎮到藍田縣城,幾乎全都是山路,闆車根本無法走。
秦母病弱,幾十裡路,這幾口箱子幾乎是秦父和符符硬扛過來的。
一家人把汗都流盡了才終于到周家門口,可周家連角門都沒開個縫,衆目睽睽之下,幾個家丁拿起大苕帚一陣亂打,就要把人轟走。
秦父累得汗和淚都蒸幹了,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在周家門口。
可圍觀的人群裡,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裡。
他們說:“那是以前的秦縣令嗎?”
一陣辨認聲後,是一陣肯定聲,和此起彼伏的“真慘啊”“落草的鳳凰不如雞”雲雲的可憐聲。
隻有一個很微弱的聲音說:“秦縣令才是個好官。”
這一聲聽見,秦父坐不住了,和妻女把周家雖不收,但扔在外面丢了更說不清的幾口箱子,又扛了幾十裡路背了回去。
之後兩日,周家一頂髒髒兮兮的紅轎子就來了,拉扯着就要把符符帶走。
秦父秦母以命相博,終于是沒讓他們得逞。
可當天夜裡,秦父就被藍田縣衙綁了,理由是詐取聘禮。
曾經的縣太爺,被按在縣衙的地上打了二十闆子,并責令他三日内交出女兒完婚。
秦父又急又氣,傷情惡化更甚,當日便已奄奄一息。
事情到這裡,是誰在推波助瀾,趙缭心裡不能更清楚。
她為了早點告訴秦符符,為了早點陪在她身邊,讓她不至于孤立無援,三日晝夜不歇地趕路。
可終于在深夜到了秦家小院的門口,看着已經熄了燈,安靜祥和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屋子,趙缭叩門的手停住了。
思量再三,趙缭還是覺得不急于一時半刻,還是莫要打擾他們養傷休息。
正要轉身,就聽院門“吱扭”想起,符符的聲音傳來:“阿荼?”
趙缭轉身,秦符符一手拉着衣服将門開了一個縫。确認是江荼後,連忙拉她進來,本欲帶她進屋,但趙缭怕打擾秦父休息養傷,兩人就在園中石上并肩坐下。
“阿荼,你回來了……”隻是一句尋常的問候話,秦符符說來,卻通紅了眼眶,旋即忙掩飾着勉強笑笑,探手拈了拈江荼外套的厚度,确認暖和後,才道:
這次進茶回來的這麼快,都順利嗎?”
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擔心别人的閑事。
江荼心裡發酸,再看秦符符不過幾日,就消瘦憔悴得肉眼可見的臉,更是不好受,但還是不動聲色答道:
“進茶順利,隻是好茶太多,銀兩沒帶夠,才專門輕裝回來取現銀,阿蘼還在茶園等我,取了銀子歇息一下,估摸明後日就得走。”
“真辛苦。”秦符符眼含心疼色,起身道:“你坐着,我去給你熱杯茶。”
“你别忙了。”江荼抓住秦符符的胳膊,頓了一下緩緩道:“回來之後,我都聽說了……”
秦符符的身形凝滞了,緩緩坐回來後再轉過來的臉,已是滿面淚痕。
“阿荼……阿荼……”她一聲聲淚語,“我阿耶病的很重,阿娘也急得病倒了……可周家還是步步緊逼,縣衙也是他們一起的。
後日就是他們規定的期限,阿荼……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