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好看到孟七夕的那一刻很是意外,因為不出意外的話孟七夕明明應該在露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短暫的詫異閃過,她後知後覺地松開手,失措地撚了撚指尖。
她與燕州同時開口,燕州的話稱得上答非所問,他說:“我送方好回家,上來喝杯水。”
把謊言說得面不紅心不跳,果然有長進。方好暫時還做不到那樣,她的表現完美诠釋了做賊心虛,她慌亂地别開眼,清了清嗓問道:“你不是應該在露營嗎?”
“計劃有變,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孟七夕回話時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逡巡,十分裡有二十分懷疑,“你們,這麼巧嗎?”
方好很輕易地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在燕州寒山寺能碰見,在偌大的江海還能遇到,短時間内很少有這麼巧的事情發生,要麼是偶像劇裡的上天注定,要麼至少有一人故意促成見面。
燕州笑了聲,“也不是,我和方好有些私事。”
孟七夕把那一句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咽下去了,想聽聽這私事她能知道多少,然而她瞧見方好賞給燕州一記眼刀,而燕州卻很是受用地笑了笑,肩膀都随之聳動。
燕州看向方好,笑眼裡月色鋪成海,正值漲潮時分,洶湧而來的情愫如梅雨季伴随的粘稠,讓她無處遁逃,他說:“水也喝到了,我先走了。”
孟七夕還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方好把他送到門口,剛才的情況猶在眼前,她如釋重負地說:“我覺得你短時間内還是别來我家裡了,七夕最近住在這兒。”
燕州很快接話:“那你有時間可以去我家。”
方好反問他:“去你家做什麼?”
燕州認真作答:“我想看見你,好好吃飯。”
前半句直白,如過山車到頂,後半句又像是一個急彎下行,方好本來還想吐槽他肉麻,可話到了嘴邊隻化作一聲笑。
酒櫃旁邊有道人影,探頭探腦神秘兮兮地往他們這邊看,給他們說話的時間不多,方好盡快抽身,說:“那就後天下午吧。”
燕州欣然應聲,“那我來接你。”
剛把燕州送走,門一關,孟七夕聞聲跑過去抱住方好的胳膊,用審視的目光看她,先煞有其事地眨了眨眼,隔了幾秒才問出口:“小好姐,你跟燕州不止是同學那麼簡單吧?”
方好點頭:“嗯。”
孟七夕聞言打了雞血似的,眼睛都亮了,音量也瞬時提高:“怪不得那天在寒山寺,燕州總是看你。你們是不是有點兒什麼?”
方好認真想了想,“一點點吧。”
“剛才那樣還叫一點點?”孟七夕登時表示反對,“要是我沒出現,你們兩個别說拉手,嘴都要碰到一塊兒了。”
天地良心,他們雖然動作暧昧,但沒有拉手。以前有過很多次,但今天還真的沒有。但看孟七夕的眼神,顯然是笃定他們當下有比牽手更親密的舉動。
方好終于反駁:“你這就是胡說了,你會跟你朋友接吻嗎?”
孟七夕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很快經過等量代換得出答案:“那你們就不是普通朋友啊。”
确實并不是朋友那麼簡單,還有一段情。
她頭腦風暴推理出結果後倒推,捂嘴有些吃驚地看着方好:“你不會就是那個燕州的白月光吧?”
在這件事上她有十成十的信心,她确實無法反駁孟七夕的話,方好想辯駁也找不出理由,所以想想還是算了,瞞來瞞去沒意思,說不定以後把那段情續上,早晚是身邊的人都是要知道的。
所以方好沒有否認,“是我。”
孟七夕還是有些驚訝,而後頗為贊許地重重點了點頭:“燕州真是太有眼光了,喜歡我小好姐這個愛自由的藝術家。”
方好說:“每個人都是自由的。”
“那不一樣。”孟七夕正色說,“你剛才看燕州的眼神,和你逛畫展的時候一樣,你很少用那樣的眼神看其他人。我以前覺得你總天南海北地跑,好像連風也抓不住你,剛才好像不一樣了。”
燕州的眼神,心跳,呼吸都沉重無比,飄在風裡能托起她,也能禁锢她。
最近聊感情的話題有些多,方好不想讓自己沉浸在這樣的氛圍裡,于是盡快抽身,笑說:“什麼時候這麼會研究人的眼神心理了?改天去畫廊試試藝術鑒賞?”
“小好姐,我知道你可能會有壓力。”孟七夕靠在她肩頭,說話時擡眸看她,眼睛亮盈盈的,話語簡單又真摯,“但不管怎麼樣,我都站你這邊。”
方好揉了揉她的頭,“洛希極限的簽名專輯也不要了?”
“不要了。”孟七夕回答得相當果斷,但猶豫幾秒後又眨巴眼睛乞求,“如果你們兩個還有可能,可不可以每次他們發專輯都幫我要一張簽名版的?”
方好想回房間,孟七夕跟在她身後問個沒完,燕州曾在演唱會上說過,當年那句大衆喜愛度很高的歌詞是他的缪斯寫的,那個人是不是她?怎麼和燕州開始的,又為什麼要分手?時隔多年看到他,還會不會怦然心動?
方好被拉着講到了天蒙蒙亮,她想應該是有怦然心動的,而且真的挺怦然,以至于現在有點難以平複,她懷疑自己得了什麼病,然後看到床頭櫃上的濃縮咖啡,安心地躺下了。
她也是躺在床上才想起,燕州和她見過幾面,都沒有把專輯給她。
還是有點長進,知道該用東西吊着人了。
約好去燕州家的那天,方好戴了他送的耳環,快到下班時間,外面下起雨。楊柳敲門來找她,“今天你車限号,外面又下雨,我送你回去?”
方好說,“不用,我一會兒有事。”
楊柳微眯眼,一下便猜中:“和燕州有事是吧?那我不打擾了,祝你們約會快樂。”
方好在她出門前說,“明天一起去吃飯,葉延哥請客。”
下班時間公司的人陸續離開,方好合上電腦出門,看到停在公司門口的車,以及撐着傘站在車邊的人,一把黑色的雨傘遮住了他的臉,方好看着那條運動褲覺得傘下的人應該是燕州。
雨傘蓦然擡起,燕州大步向她走去,黑色的傘布遮在頭頂,當下唯有彼此的眼睛是明亮的。
“不是把地址發給我了嗎?怎麼來過來我公司接?”方好習慣性地逗他:“怕我放你鴿子?”
“不是,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我來接你。”燕州為她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有涼風吹過來,很快被他擋上,他說:“如果想吃飯我就接你去我家,如果不想去,我就送你回家。”
其實當給出兩個選項時,人的心裡總是會有所傾向,方好知道他心中的天平倒向哪一側更多,因為她也在為他加碼。依他的性格,無論她怎麼選他都會順從,他向來事事從她。
天平稍有搖晃,但高低位沒有絲毫變動,方好說:“你說了要給我做飯吃,可别想賴賬。”
燕州喜笑顔開,雀躍道:“不會賴賬的,我都準備好了。”
燕州家裡很整潔,玄關處有幾雙新的女款拖鞋,款式顔色都不一樣,方好還在想那幾雙鞋到底是給什麼人留的,燕州見她沒有動,問:“都不喜歡嗎?那我再去給你拿幾雙。”
他說着就要動身去找,方好拉住他的衣角,察覺到他的緊張局促,失笑道:“不用,我又不是來選鞋的。”
她彎腰取下一雙,燕州别開眼等她換好拖鞋才看她。方好看到他家裡的酒櫃,擺了幾瓶她從前愛喝的酒,還有她曾說過的夢正夢。
方好走到沙發旁坐下,旁邊放了一條薄毯,燕州去給她拿果汁,她看到茶幾上放的杯子,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有點眼熟,模樣很是特别,她移開目光去看窗外,在心裡告訴自己現在市面上獨特的物件不勝枚舉,但看到雨幕,蓦然扭頭看那兩個杯子。
原來不是看錯,是就是當年的杯子。還記得她和燕州一起去做陶藝,但那家店預約的人太多,她們便把杯子留在店裡等老闆為他們烤制,那之後他們就分手了,她便把這杯子忘到腦後。
如今想起來了,她還曾把燕州捏的彩虹認成了北梁橋。
沒想到在他這。
燕州端着果汁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方好拿着那對杯子細細端詳,他把杯子放到茶幾上發出輕微的響聲,方好循聲擡眸,笑眼盈盈地用指尖碰了碰杯子,彎唇的同時對他挑了挑眉,指鹿為馬:“北梁橋,是麼?”
“對。”燕州微微怔愣後重複:“北梁橋。”
她歪頭看他,問:“不是彩虹嗎?”
燕州則回答:“我有彩虹了。”
方好聽不懂他說什麼,拿起他倒的果汁喝了一口,嗅到從廚房飄出的香氣。未等她問香氣來源,燕州主動提起:“我帶你參觀一下吧。”
他家裡布置得簡單溫馨,有很多音樂和美術的元素,客廳的牆上挂了吉他和貝斯,沙發後挂了一幅藝術畫。
方好随口問起:“你現在還彈貝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