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四月十八号,是方好的生日。她本來隻想邀請幾個好朋友到家裡吃飯慶祝,但孟茹還是要按照往常的規矩為她大辦,那樣就要邀請許多人來,不論熟與不熟。她拒絕這個提議,被孟茹駁回了。
同時後天洛希極限要去參加決賽,估計也抽不出時間為她慶生,而孟茹一再表示對他們的不認可,方好就算帶他們去,也隻會讓他們遭到孟茹的嫌棄。所以為了兩方都滿意,方好答應了孟茹的提議。
方好笑着應,“好啊,到時候你就在滿座的人裡找我,看我是怎麼為你搖旗呐喊的。”
方好和江令嘉出去的一天幾乎都沒有歇着,騎馬、擊劍、射擊、室内攀岩,什麼耗費體力就去玩什麼,這樣就沒時間想其他,到晚上一起去喝酒。
江令嘉抱着方好流淚,也不知是被方好感動,還是被謝歸年氣的,伏在她肩頭一聳一聳的,方好剛要開口勸慰,江令嘉猛然起身,擡起酒杯,杯裡的酒險些就要潑出去,她笑說,“謝謝你啊方好,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今天還願意出來陪我胡鬧。”
“不用謝我,我今天也特别開心。”方好說着把她手裡的杯子拿過來,謝歸年已經跟她通過氣,就要來姐江令嘉,方好想讓她少喝一些,一會兒還能清醒地和謝歸年交流,解決問題。她說,“令嘉,你少喝一點,我們聊會兒天。”
江令嘉大手一揮,又往自己的杯子裡倒滿酒,潑潑灑灑,沖她舉杯時控制好力度沒有讓酒灑出來,她說:“我怕我零點的時候已經發完酒瘋睡着了,就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幹杯。”
說着不由分說地與她碰杯,這一杯是對她的祝福,方好沒有拒絕的理由,和她一同幹了一杯。
結果江令嘉祝福的話層出不窮,接着又祝她身體健康,祝她學業有成,祝她百年好合,祝她萬事如意,一句祝福就要幹一杯,到最後方好也有點暈乎乎,聽到江令嘉祝她新年快樂。
謝歸年和燕州前後腳到了,有些為難又訝異地看着兩個歪在沙發上的女孩,手還纏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去找自己的女朋友。謝歸年去扶江令嘉的時候聽到她含糊的話音,似乎在說什麼子孫滿堂。而燕州單膝跪在方好面前,輕輕把她的手抽出來,方好醉得像是一汪泉,他勾住她的手,她便朝他流淌去了,直直地倒在他懷裡。
結果被他衣服的拉鍊硌了一下,她不滿地哼唧了一聲,燕州擡手揉了揉方好的額頭。
謝歸年指了指門外,示意他們先走了,燕州點了點頭,在方好耳邊輕聲說,“他們走了,我們也走吧。”
方好迷迷糊糊地應,還沒等站起來,燕州便蹲在自己身前,背對着她,側頭對她說:“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她說好,然後環住他的脖子趴上去,燕州勾住她的腿站起身,去結賬時服務生說剛才已經有一位男士結過帳。
方好誰想要在外面兜風,燕州把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背着她在月色下散步回去,方好的呼吸近在耳畔,她在輕聲地哼歌,哼着一段熟悉的旋律,是明天比賽是他們要唱的歌,她邊哼便輕輕地律動。
燕州偏過頭,對上她的眼眸,如同玻璃杯裡滟滟的清酒,目光對上的那一刻月光便變了個形态,像是被貓爪推來推去滾開的線團,那線團随着月光的傾灑而抖落在有情人眼中,變為很細的絲線,将他們的眼睛纏繞串連,難解難分。
他背方好回家時見她們家的燈還亮着,時間還早,喬佳音應該還沒有睡,他打電話給她,打通了卻沒有人接。于是他到門口時按門鈴,方好也伸着手想去碰,被他攔下了。
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原本是笑着的,但在看到他們後笑意立時凝固,她微微蹙眉打量着他們。她幹練從容,眉目和方好有幾分相似,燕州當即便認出了眼前這位便是方好的母親,孟茹。
孟茹不怒自威,即使唇邊還有笑意,燕州也很局促,他開口時不知為何有些心虛,“阿姨好。”
方好也看着她,眼睛亮盈盈,她剛想要開口喊人,就被孟茹打斷,她站在門邊沒有讓他們進來的意思,她終于開口,“你是?”
方好舉手搶答道,“媽媽,這是我男朋友。”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先進來吧。”孟茹說着微微側過身為他們讓路,她目光中并無笑意,燕州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她關門的同時說,“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這時喬佳音從琴房出來,她看到客廳的三人很是驚訝,但隻是短短一瞬便斂了神色,快步把方好扶起來,還沒等方好答話,她就說:“幹媽,小好喝醉了,我先帶她去休息,燕州明天還有比賽,您别和他聊太晚。”
客廳裡隻剩下他們兩人,孟茹坐在單人沙發上,燕州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是孟茹先說,“佳音說你明天還有事,就先回去吧,今天謝謝你送小好回來。”
“應該的。”燕州應聲,“那我就先走了,等您有時間再跟您聊。”
他轉過身,孟茹的聲音變得有些輕,和記憶裡的一句話重疊在一起。
孟茹輕描淡寫地說,“果然是酒後吐真言,前幾天小好還跟我說,她沒有男朋友。既然這樣,明天小好生日會在景園聚會,你有沒有時間去?”
燕州的腳步頓了頓,孟茹沒有繼續往下說,他轉過身,笑着對孟茹說,“我有時間的。”
她沒有起身,“那就明天見。”
燕州還在笑,輕聲應:“阿姨再見。”
方好做了一場夢,夢見自己和燕州在一起被孟茹撞見了,她大手一揮就承認燕州是她男朋友,孟茹笑得很開心,她卻一眼看懂,笑裡藏刀。
夢醒已經是中午,燕州給她發了許多消息,先是祝她生日快樂的,還有報備他們比賽進程的。
方好祝他比賽順利,取得好成績。
手機震個沒完,都是生日祝福,她一一看過,按照親密程度逐個回複。
晚上在景園慶生,宴會廳敞着門,熱鬧非常,每人臉上都是不同的妝容,濃豔或淡雅,一笑起來便滿堂好顔色。
方好沒穿得那麼隆重,穿了燕州前幾天為她買的裙子,今天她是主角,也是最累的那一個,滿場輾轉,見一個人就要換一個新話題,沒聊兩句就一杯酒下肚。
她作為今晚的主角,象征性地說了幾句客套話,蛋糕便推了上來,蛋糕做得還精緻,但在座的紅男綠女坐不住,勾一點甜膩的奶油抹在唇上,接着吻品嘗奶油和彼此的味道。
方好覺得這蛋糕沒法吃了。
周遭燈紅酒綠,克制又瘋狂,方好很想見燕州,這裡光影斑駁,明亮處觥籌交錯,陰暗處暧昧旖旎,但哪裡都沒有燕州。
她低頭看手機,燕州二十分鐘給她發了消息,告訴她他們成功晉級總決賽了。
方好很開心,擡眸就看到喬佳音和都柏林坐在一邊聊天,都柏林給她喂了口蛋糕,來得倒是快,結果是來約會的。
她給燕州撥了電話,沒有接,她想燕州應該在回家的路上,或者是在來見她的路上。
方好想見的人就在宴會廳外,門敞着隔絕不了聲音,卻将熱鬧與冷寂劃分得清楚。他身上帶着些許涼意,頭發有些濕。
他身邊站着一個女人,端莊成熟,她的目光從燕州臉上滑過,跳到被簇擁着的方好的臉上,沒在燈光迷離的浮華裡,很快又滑回他身上,笑着說:“進去陪她吧,我還要下樓談個項目。”
燕州應聲,但沒有邁進去。
外套口袋裡手機在振,他剛拿出來便停了,是方好打來的電話,一共有兩通,他正要回撥,餘光裡出現一抹鮮亮的顔色。
方好去找了塊小蛋糕,提着蛋糕打算分給喬佳音和都柏林,結果一個轉身就看到燕州站在宴會廳門口,孤零零的,被隔絕在熱鬧外,沒有走進來。
她便就跑出來見她,有人在背後喊她,她沒回頭,揚聲潇灑道:“不用管我,我去約會”
方好怕把蛋糕撞壞了,就沒往他身上撲,走近才發現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衣服也有些潮濕,燕州先解釋,“外面下雨了。”
她不管他衣服濕不濕,挽住他的手臂,笑說:“頂着雨來,怎麼不進去?”
燕州看着她的眼神讓她想起他們初始的那次借傘,他的眼裡也是這樣的情緒,他眸光閃爍,低聲說,“我剛想要給你打電話,你就出來了。”
方好說,“裡面人好吵,我帶你去樓頂。”
樓頂有露台,他們坐在遮陽傘下,方好把蛋糕放在桌上,燕州問她:“剛才有沒有許願?”
“許了。”方好說着笑出聲,“我許願你們今晚成功晉級,看來很靈驗嘛。”
“謝謝你的願望。”燕州也笑,輕聲說:“這個不算,一會兒吹蠟燭的時候再許一個。”
方好笑他也學會了耍賴,慢慢地拆開蛋糕,燕州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絲絨禮盒遞給她。打開,裡面安靜地躺着一條項鍊,細金鍊上墜着白色貝母,貝母中綴着一顆鑽石,精緻又有氣質,夜色下光澤閃亮。他把方好的頭發撥到一邊,為她戴上,這條項鍊同時是護身符,寓意很好。
“很适合你。”燕州目光黏在她臉上,怎麼也不願意移開,雨後的夜裡涼風習習也沒讓他的目光冷卻半分,“方好,生日快樂,希望你每天都快樂。”
方好往他懷裡一靠,微仰起頭在他臉上親了下,挑刺道:“你怎麼不說點祝福我們兩個的話?”
燕州說着去拉她的手,在她手上輕輕摩挲為她暖手,“我希望你有沒有我都會開心。”
“這話我不愛聽。”方好不樂意,想要甩開他的手,他要攥着,她用力抽出來,指根上的戒指掉了,被他握在掌心。方好拍了拍他的手,嚷道:“我的戒指。”
燕州便又為她戴上,戒指涼涼的套在手上,夜風是真的涼,隻離開手片刻,半點溫度都不剩了。
他從善如流,貼在她耳畔,輕聲說:“我愛你。”
脖子上有濕潤的觸感,像是水珠。
耳邊雨聲潺潺,啪嗒啪嗒地拍在遮陽傘上,落在耳邊聲音顯得很重,像是要把頭頂的遮擋砸穿,讓雨兜頭潑下來,疏疏落落。天幕黑得不透徹,像是蒙了一層半透着灰的布,濃厚的灰色中透着兩分黑,暗得不徹底,卻又壓抑。方好偏過頭與燕州接吻,外面冷得一塌糊塗,他們擁在一起溫情脈脈。
方好睜開眼時對上燕州的眼,急雨仿佛落在他的眼底,在風中起了霧,她又在燕州的唇角啄了下,笑說,“這樣看着像你哭了一樣,雖然你哭起來很漂亮,但是我有點舍不得,還是不要哭了。”
燕州莞爾,“沒有哭,我隻是覺得太幸福了。”
樓下有車駛過,車燈照亮了他的臉龐,亮起來的那一刻他的鼻尖像挂着一顆欲墜的淚滴,方好擡手時周遭暗下來,原來隻是他鼻尖的痣。
方好吻了吻他的痣,而燕州像是沒完了,手指又一次陷入她的發絲之間,與她纏綿地親吻,似乎就要毀天滅地,所以他格外珍惜,與她纏纏綿綿,就要融化在冷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