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好對燕州告白後想起來一件事,她問:“你不會為了避免尴尬,這周末不去麗山了吧?”
燕州看着她沒有說出拒絕的話:“會去的。”
方好得寸進尺:“如果我約你,你會出來嗎?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工作的。”
燕州思考過後說:“我盡量。”
她想她之前說過的話是對的,如果燕州拒絕她,她隻需要撒嬌耍賴,或許隻需要直勾勾地望着他,他就會心軟,隻要他心軟,她就乘勝追擊。
方好伸出手搭在他撐起的雙膝上時他沒有反應過來,她發覺他在走神,眼神逐漸渙散,似乎陷入無人之境,她于是使壞,又往前湊一些,這樣的距離能看到他微微瞪大的眼睛,下一刻視線就被遮擋。
是他把手掌橫過來遮在她眼前,像是初次見面的夜晚,不過這一次她能從他的指縫裡窺見沐浴在天光之下的他。
方好看到他别過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一隻手抓住他擋在自己眼前的手,露出一雙勾人的眼,像是一灣清泉,能從中看到自己最想要。
人總是會喜歡上自己無法握在手中的東西,會為了斷崖上的鮮豔花朵舍出一條命,卻不會在意掌心來自另一人的溫度。
因為漂亮的事物誰都想要,不會有誰想去牽一隻髒的手,從泥潭裡抱走一隻小狗。
不論她需要與否,她站在那裡就會有人愛她。沒有人潔白無比,所以她甯願愉快地錯一次。
方好不知道燕州所求,但她知道當下的自己所需要的,她并不掩飾:“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燕州沒有急着抽出手,他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說:“我答應你。”
當晚是個好天氣,是不是好天氣都不影響方好給燕州打電話。
因為忙着準備競賽,她沒有去看洛希極限的演出,但是前幾次去看演出已經大緻掌握了時間,所以估算着燕州到家的時間給他打了電話。
她站在陽台上擺弄喬佳音養的花,聽着電話鈴聲時擡頭看窗外的月亮,電話很快被接通。
方好沒有先說話,想看看燕州會說什麼,靜默片刻後他果然率先開口:“是不開心嗎?”
她撥弄着花的葉子,倚在牆邊笑:“難道我開心的時候不能找你嗎?”
燕州說:“我以為你是需要我來消遣你的無聊。”
方好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但對這句話又隐隐覺得熟悉,即便沒有想到這句話是何時何地說出口的,她也當即反駁他的說法:“你見過我對别人這麼殷勤嗎?我隻是有點想聽你的聲音。”
他很呆,像是周雲鶴小時候擺弄了幾分鐘就覺得沒趣的機器人,回答:“我在。”
她卻覺得很有趣,說:“今晚月亮很圓,所以我想讓你擡頭看看,如果明天是一個陰天,我也會告訴你,我喜歡晴空萬裡,說不定還會約你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去散步,你會同意嗎?”
燕州說:“如果是你,我會同意的。”
“你怎麼這麼好說話啊。”方好覺得這樣不行,就像是擺在房間裡的一盆花,長得太鮮豔又無法說出拒絕的話,随時會有可能被人搬走,連根拔起都未可知,她嘗試着把他劃分到自己這邊,“那我要你說想我,你也會說嗎?”
燕州沒有說,也沒有否認,而是說出一句無關的話:“我發現你很會撩人。”
方好反問:“撩到你了嗎?”
燕州那邊很安靜,顯然是想用沉默混淆過關。
方好沒追過人,但知道張弛有度的道理,不能把人逼得太緊,“好吧,那就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再問你。”
他沒有騙她,那天燕州真的去了,不過或許是為了避嫌,他坐在了靠車窗的位置。
周風緻似乎有點不舒服,推了推燕州:“我有點暈車,我們換個位置。”
燕州于是坐在了任易的身邊,周風緻一手撐着額頭,給任易使眼色,任易看到他閃爍的眼神并沒有理解,問道:“是不是風吹的?你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周風緻沒有再看他了。
坐在駕駛座的都柏林看向喬佳音,兩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手機響了,是向嘉樹打來的,一接通就聽到他說:“小好,今天和孟阿姨吃飯,你有沒有時間過來?”
“嘉樹哥,我和佳音姐還有朋友們在去麗山的路上。”方好還能為他找個席間聊天的搭子,“葉蓁姐跟我媽關系不錯,你也可以找她。”
向嘉樹從來不喜歡聽她說這些話,他冷聲說:“你不用裝傻,既然沒談戀愛,那就看看我。”
方好被他的直白驚到,一時間竟說不上來話。
“你沒有時間我就等你,别把别人往我身邊推。”向嘉樹一字一句地說:“方好,我也沒有那麼差吧。”
明明之前說開過他們并不合适,方好不知道他現在為何又要回到從前,但車上的人有些多,有些話不适合在這樣的場合講出來,她說:“嘉樹哥,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
挂斷電話後都柏林從後視鏡看過來,意味深長地說:“向嘉樹打的電話啊?他最近找你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兒頻繁了?”
燕州或許是累了,不想參與聊天,閉上眼休息。
沒等方好開口,在一邊被迫聽到了一些電話内容的任易緊接着問道:“方好,你是不是要談戀愛了?”
“是啊。”方好看向假寐的人,拉長調子說:“看他表現吧。”
任易坐直身子,本來熬夜玩遊戲的人此刻眼中沒有半分疲态:“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的人嗎?我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他是個很帥的人。”
方好一直注意着燕州,他的眼睫狠狠地顫抖,還是沒有睜開眼,她笑着否認:“不是他。”
任易本來還要問,被周風緻碰了碰胳膊後兩人目光對上,他忽然就安靜了,扭過頭時自然而然地說起其他的話題。
到酒店後他們拿着行李走在後面,方好挽着喬佳音的胳膊慢悠悠地逛,都柏林開了兩間套房并點了餐,不用看就知道都柏林點了喬佳音喜歡的果汁,方好補充說要幾瓶酒。
方好喝喬佳音要去泡溫泉,他們四個打算去遊泳,站在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任易的手機響了,陌生号碼,他還以為是騷擾類電話,興緻勃勃地說:“我剛好有點無聊,跟他聊聊。”
電話接通,對面是一個女生,她有些緊張地說:“燕州,這周末有時間一起吃飯嗎?”
任易有點懵:“你找誰?”
對面也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燕州。”
任易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把電話挂了,扭過頭給狀況外的燕州肩膀上來了一拳,咬牙切齒道:“你出去拈花惹草留我的電話啊?”
“不是。”燕州趕忙解釋,目光不知為何飄到方好身上,而方好也正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他語速很快:“我跟她不認識沒見過也沒關系。”
電梯門開了,周風緻悠悠開口:“是我。”
任易更炸了:“你撩妹,用燕州的名字,留我的電話?有沒有良心啊你?”
周風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就用你的了。”
泡溫泉的時候方好和喬佳音聊起洛希極限樂隊的事,這幾天方好忙着準備競賽沒有去看他們的演出,喬佳音也因為時間安排得比較滿,所以去看演出的次數比以前少了,但還是從都柏林口中得知了一些事。
喬佳音不是八卦的人,但事關方好,她還是告訴她:“柏林跟我說,這幾天魏南骁總是帶着那個叫康明旭的人來找你,還有一次跟燕州起了點兒小沖突,燕州差點動手打他。”
方好本來沒把康明旭這号人放在心上,但他屢次騷擾真是讓她不勝其煩,她揮揮手撥弄溫泉裡的水,無奈地說:“我覺得魏南骁與其教他那些沒用的東西,倒不如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
她覺得康明旭做的這一切不過是出于對燕州的怨怼與嫉妒,因為在他眼裡,燕州搶走了本應該屬于他的一切,所以他現在要把有關燕州的人與事都寫上自己的名字。
喬佳音從方好那裡大概知道了康明旭為什麼這麼執着于與燕州作對,她感歎道:“我爸之前告訴我,愛是習得的,可能是因為沒有這個過程,他對一切人和物才會這樣。”
方好認同這句話,她也認為康明旭可憐,但不論怎樣,這些錯都不是燕州釀成的,更與她沒有關系,她不想被牽扯到他的仇恨中。一輩子那麼短,她可以分出時間同情他,但不願意勻出感情厭惡他,更不允許他把自己作為戰利品,或是低廉的籌碼。
“但是我沒有時間教他這些,讓他變好。”方好說,“我還是更喜歡本來就不錯的人。”
她擡頭,看到一邊挂着的風鈴,樣式很精緻,她瞬間便被轉移了注意力,跟喬佳音讨論起風鈴的事情來。
她們裹着浴袍出來的時候他們也從泳池裡出來找水喝,任易湊到她耳邊跟她說悄悄話:“平常我還以為燕州隻是瘦,沒想到他腹肌那麼發達。”
方好下意識扭頭看向燕州,可他身上也裹着浴袍,隻能從縫隙裡看到他藍色的泳衣和從發梢滴下來的水珠。
她裹緊浴袍走到一邊看外面的海,海邊有小朋友在撿拾貝殼,留下的腳印不深不淺,海浪沖上來就了無痕迹,在身邊有人伸出手時,小朋友的家長叫他們離開,她也回過頭。
是燕州,他遞給她一杯橙汁,方好接過來笑着說:“謝謝。”
他說不客氣,然後就沒話了。
方好沒說話是因為她在看他,看他還沒幹的頭發,看他臉上的笑意,往下,看到他的浴袍,想起任易說的話來,逗他說:“我聽任易說你有腹肌,能看看嗎?”
她沒問出口時就知道答案,如果他願意展示,就會像都柏林那樣一早就露出來,巴不得遞到眼前給他們看,但燕州顯然不是這樣。
果然,他聞言認真想了想後第二次拒絕她:“不能。”
方好注意到他舔唇的動作,笑着别過頭看窗外的海時落下一句簡單的評價,因為笑聲音有些模糊暧昧:“小氣。”
燕州應該是想要解釋,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上樓時他們點的餐已經送到了都柏林的套房裡,方好和喬佳音回去換了套衣服去他房間裡時正在打遊戲的周風緻多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說:“你這件衣服我好像在哪見過。”
方好聞言垂眸看了眼身上的T恤,解釋:“這件衣服我之前穿過兩次,可能是那時候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