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橫在脖頸間的那把匕首,霍則衍的面色陡然一變,原本夾雜着愠怒的陰冷神情,也很快被緊張與慌亂取而代之。
他這個時候,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和她“算賬”,也顧不得再為她給自己下藥、計劃逃離出宮而憤怒惱火。
他的大腦空了一瞬,急聲朝她喊道:“你要做什麼?還不快把匕首放下!”
見霍則衍還要擡步走向自己,銜霜将那匕首拿着往裡更近了幾寸。
鋒利的匕首貼靠在頸間,觸感一片冰涼,讓細膩的肌膚起了層層顫栗。
這原本是她提前備好,用于在出宮後防身的匕首,不曾想,眼下竟還派上了這個意想不到的用場。
銜霜手中握着匕首,無法再比劃些什麼,但霍則衍看着她的神色,大緻也能猜出她想對自己說些什麼。
他立刻停住了步子,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卻依然有些發顫:“好,好......朕不過來就是了,你千萬别沖動,先把匕首放下。”
似是為了讓她放心一般,他一邊說着,還一邊往後退了好幾步。
見銜霜仍是拿着那把閃着寒光的匕首,還有不斷往頸間逼近的趨勢,霍則衍隻覺得提心在口。
就算是從前霍家出事,他身處诏獄的那段難熬的日子,他也從未像現下這般懸心吊膽過。
他緊張地看着她,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小心翼翼地順着她的脾氣,安撫她道:“銜霜,聽話,你先把匕首放下,我們再好好說話,好不好?”
他說着,想起了什麼,又趕忙同她道:“你想想歲歡,想想我們的女兒,她還那麼小,你若因一時沖動出了事,她怎麼辦?”
聽霍則衍提起歲歡,銜霜的神色略微有了些許松動,握着匕首的手也抖了抖。
趁着她怔神的這一小會兒功夫,他如箭離弦般上前,迅疾地從她手中奪過了那把匕首。
看着手中唯一剩下能與霍則衍抗衡的利刃,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地奪走,銜霜的身子晃了晃,像是一觸即潰一般。
她搖着頭,泛着朦胧水光的眼眸,也似是即将要滴下淚來。
她的手微微顫抖着,比劃着問霍則衍:【為什麼?你為什麼偏偏就是不肯放過我?我對你來說,明明隻是一個累贅!】
看着銜霜比劃出“累贅”這個字眼時,霍則衍心中泛起了一陣陣鈍痛。
他動了動唇,剛想要說些什麼,又看見她問自己道:【你一定要把我留在這裡,究竟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我隻是......想對你好。”他看着她,輕聲道。
對她好?
打亂她好不容易才重新平靜下來的安穩生活,逼迫她去做一些她本不願意做的事情,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對她好嗎?
聽着這樣冠冕堂皇的話,銜霜笑得有些凄涼,【陛下若是當真想要對我好,就不該強行讓我和歲歡留在這個地方。】
霍則衍卻是搖了搖頭:“銜霜,朕旁的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個不能。”
他望着她,又放柔了聲音,似是在哄她一般,“隻要你肯留下來,隻要你好好的,朕可以立你為皇後,今後不論你想要什麼,朕都會給你。”
皇後?
她将才應當沒有聽錯吧?霍則衍竟說要立她為皇後。
銜霜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同他道:【陛下說笑了,我不過隻是個出身低賤的啞奴,連妃位都堪不上,如今又如何當得起皇後的位置?】
霍則衍呼吸一滞。
當初他在畫舫上和高遜說的那些話,她果然,全都聽到了。
他看着早已安然無恙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靜了良久方艱難出聲道:“當初的那些話......是朕不好。”
“對不起,朕當時從沒想過要傷害你,朕隻是......”
這是霍則衍有生以來,頭一回和人道歉服軟,那些本該簡單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也變得無比困難。
隻是什麼?
他說到一半,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隻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他,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自己真的像高遜所說的那樣,喜歡上了一個低微的啞奴嗎?
銜霜看着沉默下來的他,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道:【我明白,陛下隻是看不上我低賤的出身,想同我玩玩,卻又一時還沒有玩膩。】
她比劃着,頓了頓又道:【隻是陛下,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玩膩呢?一個月,還是一年?】
【而我,是不是也得等到你徹底玩膩,才能夠離開這裡呢?】事情左右已經鬧成了這樣,她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地問出了一早就想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