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霜複寵的消息很快就這樣傳了出去。
阖宮上下似是也未曾料及,被霍則衍一連冷落了大半個月的蘭溪苑,有朝一日竟會再度獲寵。
不過宮中的風向轉變的一向很快,前些日子還冷冷清清的蘭溪苑,近幾日也變得熱鬧了起來。
“姑娘,那些人還當真是見風使舵!您失勢時對您不聞不問,一複寵,就全都巴巴地湊了過來。”
送走内務府的王公公後,珠兒回到屋裡,忍不住同銜霜抱怨道。
“就說剛才那個王公公,之前奴婢去内務府要姑娘平常練字要用的麻紙時,他還攆奴婢走,如今見姑娘重獲聖寵,就隔三差五地跑來咱們蘭溪苑獻殷勤。”
“還有那個崔姑姑,先前還說教不了姑娘了,現在又改了口,說什麼之前是不想因為生病給姑娘添麻煩,分明都是借口。”
“姑娘心好,還願意讓他們進門,依奴婢看,就合該晾着他們。”
珠兒一邊氣鼓鼓地小聲說着,一邊朝着銜霜走了過來。
看到銜霜正低着頭,認真地琢磨着手上的物件時,珠兒按捺不住好奇問她道:“姑娘今日問王公公要來這些,是想要做出個什麼東西嗎?”
銜霜見珠兒過來,放下了手中的物件,同她比劃,自己想要做一把同心鎖。
“姑娘好端端的,做這同心鎖做什麼?”珠兒這話一問出口,不一會兒便反應過來,“姑娘做同心鎖,是想要送給陛下嗎?”
銜霜點了點頭,她刻這把同心鎖,的确是想要送給霍則衍。
她之前看的那本有關江南的話本上曾提到,江南有一座相守橋,若是和心悅之人一起,将同心鎖挂在相守橋上,便能和那個人相守到老。
她雖知道自己和霍則衍長長久久在一起的可能性并不大,但還是忍不住抱有了幾分幻想。
話本裡的故事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總歸寓意是好的。
做同心鎖的這項工程,銜霜不願意假手于人,她總覺得,似乎自己親手來雕刻,更能顯得心誠,在相守橋下所許下的長相守的願望,便也更能成真。
于是這些日子裡,銜霜每日除了練字外,便又多了一個固定的任務——刻同心鎖。
原本以為不出幾日便能完工,但銜霜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動手能力,好不容易勉強出了一個成品,看着卻是個四不像,與圖紙上畫好的同心鎖大相徑庭。
這樣的即便做成,也自然送不出手,她也隻能狠心棄了,重新再細細打磨下一個。
直到銜霜坐上去江南的畫舫的那一日,這項實在過于講究手藝的工程也仍未完工。
霍則衍同她說過,此次去江南算是微服,并非興師動衆,同行便也隻帶了少數近身侍奉的宮人,和一支精銳的侍衛護身。
因此,她在畫舫上看到高遜時,心中不免有些許意外。
高遜是霍則衍的母家表弟,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在京中更是出了名的風流成性。
因着高遜過去沒少往宣平侯府跑,銜霜對這位常客便還有些印象,不過他估計今日還是頭一回見到她。
“這位應當就是銜霜姑娘了吧?”高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道。
她點點頭,正要福身見禮,卻被高遜笑着攔住:“可不敢當,可不敢當,如今我能跟着下江南,還是沾了銜霜姑娘的福氣呢。”
“先前我就聽說陛下宮中藏嬌,如今一見,銜霜姑娘姿容果真是妙麗,難怪陛下這般......”
高遜看着銜霜,想說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霍則衍冷着臉出聲打斷:“高遜,這麼大的人了,還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型,成何體統?”
被霍則衍教訓了這一通,高遜悻悻地住了嘴,而銜霜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霍則衍推着走進了房艙。
“高遜不是什麼正經人,你還是離他遠一些為好。”進了房艙後,霍則衍同銜霜正色道。
聽着他對高遜的描述,銜霜心中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想着高遜恐怕也不知道,自己一本正經的表兄會在人後評價他“不是正經人”。
不過霍則衍的确對這個表弟很是頭疼,此次他同銜霜一起去江南,原也沒想着要帶上高遜。
可高遜偏說什麼想去見識見識江南美人的風采,又說什麼絕對不會打擾到他們,軟磨硬泡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而不止是他對高遜頭疼,他的舅父舅母對這個玩心重的兒子更是頭疼至極,竟也一起求着他把高遜帶着一道去,好讓他們在家中清淨一段時日。
但霍則衍想起高遜适才見到銜霜的表現,又想起他一貫的品行,有些後悔此行帶着他了。
他想着,目光掃到了銜霜用紗絹圈圈包裹住的手指,問她:“手怎麼受傷了?”
她低頭看了看,輕描淡寫地同他道:【沒什麼,就是奴婢昨日做針線活時不小心刺到了手,不打緊的。】
“做針線活也能把手弄傷?”霍則衍皺眉道,“銜霜,你也太不當心了,若再有下回,朕看你這針線活也不用做了。”
她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将手往身後藏了藏。
其實那倒也并非是針線所傷,而是昨晚她在刻同心鎖時,不小心被锉刀割傷了手指。
當時血流個不停,又不想大晚上驚動珠兒,她就自己随便找紗絹包紮了一下,止了血後,便繼續拿着锉刀小心翼翼地刻了起來。
她沒同霍則衍說實話,一是不想他擔心,二是她的同心鎖到底也還未做成,就不提前讓他知曉了。
一心惦記着自己還未刻好的同心鎖,她借故稱自己昨夜未歇息好,現下想再小憩一會。
待霍則衍一離開房門,銜霜便從行囊裡翻找出了那些雜七雜八的物件。
隻是還沒刻多久,她卻當真覺得有些困乏疲憊了。
興許也是她頭一回乘船不大适應的緣故,又許是因着房間裡頭太悶了,她覺得自己胸口有些發悶惡心,就推開了窗。
畫舫上流金溢彩,宛若一座移動中的宮殿一般華美絢麗。
銜霜坐在窗邊,探出了半個腦袋,看着江水滔滔,感受着江面的風拂過面龐,覺得身子舒适了許多,心中也随之多了些在宮中時不曾有過的惬意。
若是能一直這樣自由自在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