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銜霜醒來時,天色早已大亮了。
她拉開帷帳,看着窗外灑下的明媚陽光,心知自己多半是起遲了。
看到珠兒從外頭走進來後,她趕忙比劃着問她:【珠兒,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姑娘,巳時四刻剛過。”珠兒笑着應道。
【巳時四刻?】銜霜一下子忘卻了身上的難受,從榻上站了起來,【都已經這個時辰了,珠兒,你怎麼不叫醒我?】
“陛下今早上朝前,特意叮囑過奴婢,讓奴婢不要吵醒姑娘,要讓姑娘多睡一會兒的。”珠兒解釋道。
銜霜搖了搖頭,面上仍是急切不已,問她道:【那崔姑姑,豈不是已經來過了?】
“姑娘放心。”見她問起此事,珠兒笑了笑,“陛下臨走前說了,今早的課暫且停一停,崔姑姑那邊,他會派人前去知會一聲的。”
聞此,銜霜才略微放下了心,但仍是不免有些為今日課業的耽擱而惋惜。
“姑娘,早膳奴婢适才已吩咐小廚房溫過了,奴婢現下扶您去用些吧。”珠兒對她道。
她點點頭,本不想讓人來攙扶,但眼下她每走一步,身上便跟快要散架了似的,酸痛難受極了。
經過昨日下午那麼一回,她就已經足夠累了,又經晚上那麼一折騰,這會兒身上更是疲憊不堪。
她咬着牙走到了用膳的桌子前坐下,勉強喝了些山藥枸杞粥,聽到珠兒輕聲感慨:“奴婢當真為姑娘高興。”
【什麼?】她放下碗筷,側頭望向了珠兒,問道。
“奴婢覺着,陛下待姑娘很是上心呢。”珠兒說這話時,面上難掩歡喜之色,“如今阖宮上下,僅就姑娘這麼一位女眷,姑娘可是獨得聖寵呢,而且......”
見珠兒停頓了下來,銜霜忍不住問她:【而且什麼?】
珠兒看了一眼窗外,壓低了聲音:“而且陛下并未給姑娘賜避子湯。”
【避子湯?】
見銜霜神情疑惑,珠兒小聲同她解釋道:“姑娘,奴婢曾在宮中的老嬷嬷那裡聽說過,前朝皇帝召妃嫔侍寝過後,若是不希望妃嫔日後有孕,便會在承寵的第二日派人送去避子湯。”
“但陛下前日和今日,都未讓人給蘭溪苑送過避子湯,可見陛下應該是想着和姑娘有個孩子的。”
聽到珠兒提起“孩子”這個字眼,銜霜的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小腹,面頰也微微有些紅了。
孩子......
她日後,真的有機會,能和霍則衍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她想着,又有些底氣不足地問珠兒:【興許......興許陛下隻是忘了呢?】
“怎麼會忘?”珠兒搖搖頭,“即便是陛下忘了,陛下身邊伺候的人也總該會記得此事。”
珠兒一面說着,一面小心地看了銜霜一眼,又道:“姑娘先前雖總是和奴婢推說,陛下對您無意,但依奴婢看來,陛下心中,分明就是有姑娘您的。”
銜霜抿了抿唇,比劃着問她道:【珠兒,你當真這樣覺得嗎?】
“當然了。”珠兒認真地點了點頭,“姑娘,陛下當然是看重您的。”
“陛下政務那樣繁忙,每日卻還是願意抽出時間來蘭溪苑看您,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姑娘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嘛?”
珠兒說着,又補充道:“而且您這才剛入宮不久,陛下就派遣了太醫院資曆最深的齊院使來為您診治,還差了崔姑姑來教您識文斷字,陛下若待您真的無意,又怎麼會對有關于您的事情這樣上心呢?”
聽着珠兒細數着這些事情,銜霜心中微微動了動。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昨日與霍則衍雲雨前,他問自己,可還明白他的意思。
那時她雖下意識地點頭,卻并不太能明白,他所言究竟是何意。
他并沒有将話語挑明,而她又一向很難徹底猜透他的心思。
她出身低微,命如草芥,又不會說話,自然從來都不敢奢望,像霍則衍這樣矜貴高傲的人,有朝一日會喜歡上自己。
這樣荒誕至極的事情,她過去連做夢都不敢去幻想。
可是,在适才聽了珠兒的那番話語後,她心中卻隐隐覺得欣喜。
或許真的同珠兒所說的那般,在霍則衍心中,或多或少,也都是有些在意她的。
雖說住進了宮中的蘭溪苑,被人還算客客氣氣地稱呼了幾日“姑娘”,但銜霜也不至于就這麼忘了自己的身份。
銜霜心裡清楚,霍則衍不可能會心儀自己,也萬萬不敢奢求于此。
但隻要真的如珠兒所言,他心中有她的位置,哪怕隻是一小部分,于她便已經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