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裝成茫無所知吧,對演員池溆來說不是易如反掌麼。
在鏡頭之外的扮演他也絲毫不陌生,不同的場合需要不同的面目,大多情況下他要呈現的是自信謙和、是遊刃有餘,要惹人愛或幹脆惹人恨。
比如現在,他可以不避開時弋的目光,流露最深的困惑,梁浮是誰,甚至梁冬朗這個名字早就積灰,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些無關緊要的内容。
可沒有意義了,就算梁冬朗隻字不提,他也決意不再對時弋有遮掩。而時弋此刻的笑意裡,也傳達了坦白從寬、狡辯從嚴的訊号。
“你平時審問嫌疑人都是這樣嗎?”池溆坐直身子,将兩隻手規矩地垂在兩側,剛才的欲望已經全然褪去,露出一副畏罪的可憐樣子來。
時弋搖搖頭,仍是笑眯眯的問罪姿态,“偷着樂吧,你是例外。”說完又往旁邊的床上看了眼,“後悔吧,剛才你要是乖乖過來多好。”
“那你會好心給我一顆後悔藥嗎?”池溆又故意塌下身子,用上目線去看人,勢要讓時弋攢的氣一點點消散掉。
時弋眼下吃不進去賣可憐這套,他毫無留戀地果斷起身,往床邊一坐,認定這樣居高臨下更有審問的氛圍,更容易讓人盡數袒露。
“你這人好了傷疤就忘了疼,而且信用極差。”可惡啊,池溆氣場太強,他覺得這兩句批評興許聽不進人的耳朵裡去,便一隻腳踩到椅子的邊緣,傾了身子,試圖制造壓迫感。可池溆隻簡單的動作,就輕松瓦解掉他所貪圖的壓迫感。
池溆溫熱的掌心靠上時弋的腳面,“你腳太涼了,”繼而抓了腳腕,将腳帶到了大腿面,手并不打算就此松開,“踩着舒服嗎?”
“一般般,”看吧,時弋輕而易舉掉進圈套,貢獻了幾個瞬間的分神,他不掙紮了,任池溆這麼握着,雖然有被牽制的感覺,“池溆我發現你挺會說好聽話的,那天晚上我耳朵都被你念出了繭子,你說時弋,我是你的,吧嗒叭嗒了半天,我當時問,全部嗎,你怎麼說的,複述一遍。”
池溆垂着頭,大拇指摩挲着時弋腳腕處的皮膚,“我說,是全部,好的部分壞的部分都是你的。”
“我要了嗎?”
“你要了。”
“所以你的秘密也是我的,”時弋加了點腳上的力量,“别人不告訴可以,我得知道,懂了嗎?”
“我懂,”池溆這才舍得擡頭,果然是犯了錯誤的愧疚模樣,“那你就既往不咎,還繼續跟我好吧。”
“看我心情,”時弋将腳抽了,往床上一倒,“坦白的字字句句得泣血才行。”
而池溆終于舍了對椅子的依戀,雙手撐在床上,讓時弋籠在他身體的陰影裡,“那你呢?”
時弋知道池溆問的是什麼,“我有保留秘密的特權,”他又伸手摸了摸那個小痂,嘀咕着明天得好了吧,“不過你要想知道,”他頓了頓,刻意制造有無窮無盡的好法子鋪展在池溆面前的錯覺,“就自己鑽到我心裡頭看吧,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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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算是謬贊,真這樣本領通天,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好了,那池溆就不會對許多别離束手無策。
也不會在這樣似乎不起眼的,一個人畸形的沉迷面前,想不到絕佳的處理辦法了。
的确很久,在他作為長跑選手時期,就已經感受到梁冬朗的視線。在體育場的衛生間裡,他認出人打了招呼,可梁冬朗匆匆轉身,像是避之不及。
《不長大》的發布會現場,他在搜尋時弋身影的時候,也意外地和梁冬朗的目光短暫相接,他當時就明白了,這麼多的巧合,隻指向一個事實,梁冬朗是他的追随者。
說幾句話的念頭被他打消了,他不能剝奪一個人沉默追随的權利。
之後他面對更龐大的粉絲群體,再也無法關注到梁冬朗的存在。直到2022年的最後一天,那天暖得要命,俨然是博甯冬天的背叛者,他剛在酒桌上談妥了一個項目,坐着連霖的車出了停車場,他翻出李長銘半個小時前發的朋友圈照片,一個夜市路口,那麼多張面孔,他就隻能看見警車旁邊站着的時弋。
一個城市九百多萬人口,明明兩個人遇見的概率小到忽略不計的,他就沒有那樣的運氣,不過沒關系,沒有這個人,他也不至于活不下去,隻是活得不快樂罷了。
他這麼想着,又放下了車窗,在風裡散着酒意,又汲取着來之不易的溫暖意外。随後有個人便出現了,站在了他們必經的路邊。
他居然鬼使神差讓連霖停了車,你在等我嗎,他這麼問。
那個人點點頭,就在這幾秒鐘裡,池溆辨認出了那雙眼睛,可他并未多言,說了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