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得不舒服,動了動身子想換一處地方。
他如有預料,一伸手攬下她的腦袋,讓那面容正好埋入肩窩。
“姐姐真是太瘦了。”
他五指也沒閑着,有一下沒一下揉搓着她的發絲。
“哪裡都是骨頭,硌得我肉疼。”
他還有資格說這話?
莫祈君不欲與他多争辯,斟酌着開口:“今日······”
“嗯?”
“多謝你來救我。”
“謝我?”宮懷檀故作訝異,“姐姐不是靠自己出來的嗎?我最多稱得上送你回家的‘車夫’,何談救你?”
“你是不是······去找過臧文德了?”
她咳了咳,開門見山道:“否則、怎會知曉······他有玉扳指?”
宮懷檀彎了眉眼。
“是啊,我去見了他,問他能不能放了我的阿姐。”
他成心要停頓在此處。
綽有餘裕地見她一時情急,拉住他的衣袖問:“之後呢······發生了什麼?”
他很享受被她拉扯着的感覺,張口說得逼真:“之後啊,臧文德大受感動,就答應了下來,還熱情地給了我他的玉扳指,我就馬不停蹄來救你了,如何,是不是很精彩?”
莫祈君:“······”
簡直一派胡言。
這會兒,馬車正好到達目的地。
她借着這會兒修養下來的一點力氣,直接從他懷中離開,扶着馬車邊沿要自己下去。
宮懷檀的笑意再憋不住。
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他的笑聲始終很好聽。
他支頤看戲道:“姐姐,你方才還半步難行,這會兒不要我攙扶,可别摔在家門口了。”
說完還不忘拉拉她的裙擺。
莫祈君:“阿芷!”
屋内先是一片寂然。
随即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小姑娘哭訴着從屋裡頭沖出來道:“阿姐你終于回來了!嗚嗚嗚我等了你一天你知道嗎!聽說你被臧文德抓走的時候我都要吓死了!還好有宮哥哥在嗚嗚嗚真的是太好了······”
-
苦澀的味道被熱火燒出幾裡,吹得鍋蓋輕輕作響。
莫祈君端着碗吹涼了一些,等喝完藥之後,側頭一聽。
旁邊說要守着自己的莫芷濡已經“呼呼”睡着了。
她失笑。
看來大哭也是需要耗費體力的。
作為平日裡都要午睡的人,一大早起來睜着對大眼睛愣是沒合眼到現在。
心裡的大石頭落地後,難怪說睡就睡。
她掩上莫芷濡的房門,轉而去給自己換下了那身髒亂的衣服。
分離與衣物黏膩在一起的傷口之時,她疼得咬緊下唇。
好不容易才完全褪盡上半身其餘衣物,擡手擦了擦鬓邊的兩顆汗珠。
身上這會兒隻剩一件淡青色的裲裆,下面則穿着白色亵褲,倒是十分清涼。
莫祈君利落地将發尾往上纏繞,用一根玉簪将頭發盡數盤起。
如此才完完整整露出今夜受的所有傷口。
左臂上是被木頭劃破出的幾條血痕,不深,卻十足不便,後背上是一塊連着一塊的灼傷,不大,卻數量不少。
她依靠着右手和嘴巴艱難地包紮好了臂上的傷口,停下歇息了一會兒。
由于左臂不便再動作,隻剩下一邊的手顯然難以完成所有的療傷。
幾經嘗試,額角都滲出一行汗水來了,後背好些地方依舊抹不到。
庭院燈火闌珊,樹葉飒飒搖曳。
房間的門似乎被人輕輕推開。
莫祈君一喜,想着是起夜的莫芷濡被今日之事弄得實在不安,故想進門來看看她。
她于是點起燭火,開口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些地方實在是抹不到藥膏,還要你幫個忙再去睡覺,好不好?”
須臾之間,腳步從外進内。
房門被順手闫上,發出輕微的“咔哒”聲響。
月色穿過稀疏的雲層,輕柔地劃過屋檐與窗棂,鋪進戶内,傾瀉滿地,在房内的一角盈盈生輝。
預想中是少女滿懷自信地脆聲應下。
可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
在腳步逐漸逼近之後,傳來了少年含笑的聲音。
“門被風吹開,我不過是恰好路過。”
她瞳孔驟縮,拿住的藥瓶脫了手,打翻在桌面,落下清脆一聲。
宮懷檀看似真摯無比地發出疑問。
“姐姐确定要我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