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起身要往床榻走去。
即将越過宮懷檀身側時,聽見他低笑道:“誰說我不需要?”
“手臂上的傷口,就有勞莫醫師了。”
他直接坐在她的位置上,煞有介事道:“我這人怕疼,莫醫師記得下手輕一些啊。”
銀針過火,穿皮透膚。
說着怕疼的人沒有叫喚一句,倒是若無其事地和她交談起來。
“莫醫師當真是有本事。”
他盯着她朝向自己的面容,眼瞳幽深:“看不見,竟還能如此流暢地替我縫針,我若閉上眼,隻怕是寸步難行,何事都辦不成。”
“是我師傅教得好。”她素手拈針,拉長細線,“何況熟能生巧,宮兄弟若蒙着眼睛生活兩三年,也就同我沒差了。”
宮懷檀單手轉動匕首,利刃在他靈活的指尖流連。
他笑:“不過莫醫師雖有眼疾,可這瞳色相當獨特,如同翡翠一樣,我還沒在一般人臉上見過這樣的眼睛。”
莫祈君面不改色:“古籍上記載,西域之人多金發碧眼,樓蘭之人多鶴發紅眸,可惜我看不了大千世界的奇景,宮兄弟若有機會四處遊行,說不定就能見到更多我想看的事物。”
“嗯——”宮懷檀輕微一颔首,“莫醫師所言倒讓我心生好奇,倘若有這樣的機會,可需要我帶回來給你摸一摸?”
把活人當成物品。
莫祈君心生厭惡。
确實像殺人不眨眼的惡鬼能夠做出的事情。
不想繼續探讨這個事情,她選擇轉移話題:“宮兄弟可覺得疼?”
宮懷檀:“本來沒覺得,莫醫師這麼一說,好像是有些。”
她便低頭輕輕吹了吹手下那截小臂,發上的清香順勢鑽進他的鼻腔,兩相作用,如是真的起到了陣痛的作用。
手上的動作停止,他放下匕首,支頤睥着她認真的模樣。
“莫醫師自出生就在這裡生活嗎?”
莫祈君搖搖頭:“我是被師傅帶到這裡的。”
“那你師傅呢?”
“前幾年就去世了。”
“唔。”宮懷檀沒覺得戳到别人的傷心事有多抱歉,平靜地接着問,“所以莫醫師現在是一個人生活?”
“我還有個妹妹。”
“啊,姐妹倆相依為命。”宮懷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下巴。
他的眼睛自然開閉的時候,整整齊齊的睫毛就像蓋住了圓月,流輝依舊能透縫隙流淌,更顯霧裡看花之美。
“這樣吧。”他半真半假地笑起來,“莫醫師既然已經有了個妹妹,想必不介意再多個弟弟?”
莫祈君一怔:“你說什麼?”
宮懷檀歪頭:“我的話很難理解嗎?”
“不,隻是你方才連那個稱呼都不願,眼下怎麼······”
“沒什麼。”他用小指勾起她的發尾,“隻是突然覺得,有個姐姐照顧我也不錯,你認為呢?”
莫祈君拿起剪刀剪掉多餘的線頭,對于這個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小鬼,心裡難免愠怒。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宮懷檀笑得燦爛:“自然是沒有的,你若不同意,就不要當任何人的姐姐了。”
這話裡的威脅意味過于明顯。
她臉色發白,默然良久,才穩了穩心神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噓。”
宮懷檀以食指堵住了她的唇:“不是我不想告訴姐姐,隻是姐姐沒聽說過嗎?”
“知道得越多,壽命就越短,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擁有的姐姐,早早便離我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