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為這種焦慮添了把火的是前日明生艾說,她才知道原來她爸媽之前一直挺看好遊禮的,還想過她和遊禮有沒有可能。
她分明是在抱怨,言語間的不可思議都要實體化了,卻還是讓沈菁惴惴不安。
這種不安難以消減,像繩索纏住她一點點收緊。
“朝陽,即便生艾自己不願意了,她也還是會跟遊禮結婚嗎?”
那豈不是說明,她做的再多還是抵不過命運的彈指。
“不一定的,還是那句話,命運所管之事不可能事無巨細,它定的隻是大的走向,細枝末節的東西都是由本人決定,隻不過在大方向的影響下,人的思維往往也會順着命運給的走。”
“或許明生艾現在是真的不喜歡遊禮,但你也不能說她嫁給遊禮就一定是因為愛。”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沈菁也意識到,她一直企圖潛移默化地影響明生艾對遊禮的印象,可原始世界裡,明生艾同意和遊禮結婚就真的隻是因為愛情嗎?
對現代社會的男男女女而言,愛情早就成了昂貴的奢侈品,可遇而不可求。婚姻除了愛不愛,還需要考慮的是合不合适。
而對于明生艾、對于明家而言,那時沒爆出來任何污點的遊禮屬實是個再合适不過的選擇。
許是不太願意接受這個現實,沈菁沉默良久才開口:“朝陽,這真不公平。”
這話一出,連朝陽也陷入沉默,坦白來講,它也幾乎沒見到過這樣的世界意識,專制獨裁霸道,把它的子民當作不能違背它的玩具。
“沈菁,你已經很厲害了,就算在這樣不公平弱勢的情況下,你還是找出了兇手,你還是一步步改變,走到了現在。”
它說着有些别扭的話,但真摯又誠懇,讓沈菁感到一陣回暖。
“沈菁,你現在還有謝殊均陪你啊。”
沈菁揚起笑,明亮的眼眸此刻泛着柔光:“對啊,我找到了兇手,知道了方法,我有殊均、還有你陪我。”
沒想到她忽然提起自己,朝陽一怔,它似乎又聽到了那顆心髒的鼓動。
“嗯,我會永遠陪着你,直到你死去。”
這句話它以前也說過,怎麼好像有些不同?
沈菁抓住了這個華點,那些負面情緒一掃,她眨眨眼,确定自己好像沒有聽錯。
刷的一下轉頭,目光灼灼地盯住它:“我怎麼覺得這句話變了?陽陽,你不用二選一了嗎?就算我成功了,你也可以不離開嗎?”
一連三個問題,她問的是一個比一個激動,眼睛裡像是有火在躍動,愈發炙熱。
朝陽有點遭不住,往後撤了半步:“嗯,我跟你是有交易的,就算你成功了,隻要我願意,明年三月二十六我依然可以跟着你,直到你終老。”
“那你願意嗎?”幾乎沒有思考,這句話就脫口而出。
朝陽沉默了下,倒不是糾結遲疑,隻是有些它難以理解的羞赧。
可是它還是堅定地輕聲道:“嗯,我想要留在這裡。”
我想要陪着你,看着你和謝殊均在你們的時間裡慢慢蒼老,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生命的盡頭,目送你離去。
沈菁眸中笑意更甚,她盈盈應道:“好啊,我跟你說,我們這裡可好了,以後帶你去玩啊。”
朝陽的陪伴沖淡了沈菁對明生艾一事延伸出來的隐憂,情緒轉化之快,當天晚上從兩隻老虎到山那邊的藍精靈,哼了十來首。
謝殊均挑眉,詫異問她:“怎麼突然心情這麼好了?”
沈菁搖頭晃腦得意得很:“為愛和友誼幹杯!”
謝殊均無奈搖搖頭,這發生了什麼也不說清楚,聽起來摸不着腦袋的,可她開心了,就是很好的事。
快樂并沒延續太久,畢竟馬上就要去見遊禮了。
謝殊均在卧室裡補覺,原也打算帶着她一起的,但這次沈菁是怎麼都沒法安下心來跟他睡瞌睡了。
能安慰的話都說了,對她的焦慮也是無計可施了,隻能多叮囑兩句自個兒去休息了,畢竟下午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演得不好可是要沒命的。
沈菁坐在謝殊均新訂的地毯上,面前的工作剛起了個頭就完全進行不下去。
丢下筆往沙發一靠,看着窗外:“朝陽,它還守着嗎?”
朝陽朝遠處望去,這麼遠的距離它并不能通過看這個動作來完成,它細細感受着空氣傳來的細小波動。
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氣流如同循環一樣從四周緩緩流去,又從中心緩緩散開。
氣息的終點便是這方世界最不可企及的存在了。
朝陽沿着這些彙聚而去的氣流跟上去,它看到了那隻幽暗的巨眼。它知道這其實隻是命世界意識幻化出來的形态,就像它一樣。
不同的是,它選擇幻化成人類的樣子,注視着沈菁,望着這世界。而世界意識選擇幻化成一隻巨眼,猶如一個審判者,審視着它操縱下的生命。
它的瞳仁充斥着一片濃郁的黑暗,冷漠睥睨,高高在上。
朝陽明明不怕它,卻也又瞬間覺得它好可怕,怔愣之間,思緒紛飛,它意識的觸角無意識地進入到旋轉的氣流之中。
“朝陽朝陽??陽陽?你在幹嘛?”
朝陽回過神,有些厭惡地瞥了巨眼一眼,扭頭看向沈菁的一瞬間伸出去的意識驟然消散。
它不知道,就在那消散的一瞬間裡,巨眼轉過來看向它觸動過的氣流,又看向它消散的地方。
從來都勝券在握的命運第一次露出了疑惑。
“嗯?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