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修常吉與負責采樣的族人對視，族人手拿報告默默搖頭。

“你可以回去了。”和修常吉轉頭對藍染道。

藍染聞言，調動被本人抑制的複原能力，遭利器切割的皮肉以超常的速度愈合，聽覺仿佛能捕捉到肌肉組織再生的聲音。

他能控制傷口長好的速度，在人類面前刻意壓制，隻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蒼白的手接過布料，擦拭皮膚殘留的血迹。

男人将手臂伸入袖子，穿襯衫的動作讓肩膀肌肉隆起，無聲闡述不容小觑的爆發力。

藍染穿好衣服，系完領帶，視線掃過一旁容器，器皿存放着從他身上取下的樣本。

“我感覺自己就像手術台上任人宰割的實驗體。”

聽見意義不明的自嘲，和修常吉睨了藍染一眼，不以為意。

“誰敢把你當成實驗體？”怕不是嫌命太長。

藍染笑而不語，敏感話題的答案彼此心知肚明，卻又維持着表面和平，謹慎地不邁出最後一步。

男人起身準備往外走，突然有一名協助檢測的和修族人站在他面前，建議他“多進食”。

藍染：“？”

“黑澤大人，您的身體各項數據都正常，沒什麼太大變化。隻有一點需特别留意，您的肌肉量減少了，最近食欲不振嗎？”

【先生，您變瘦了。食物還是多少吃一些比較好。 】

藍染面露恍然，想起渡關切的目光和話語，将飄散的思緒拉回，“可能是前陣子太忙，時常忘記吃東西。”

“……”

一片寂靜，隻剩下儀器運作的聲音。

有聽過人類忘記吃飯，喰種忙到忘了用飯的……還真沒有，搖搖欲墜的理智會瘋狂警告他們獵食補充養分。無視的下場，就是失控暴走，變成被食欲操縱的怪物。

“你該離開了。”和修常吉打破沉寂，出聲提醒。對于藍染給出似是胡扯的理由，他不多作評論。

可能是瞎說，也有可能是真實答案。

根據和修常吉對藍染的了解，這個男人的确是喰種群體中進食需求極低的怪胎。别的喰種會被饑餓逼瘋，他可不會。隻有備受眷顧的人才會如此任性。

藍染走出和室，示意緊随在後的族人停下，“不用送了，我認得路。”

族人聽話地止住步伐，看着白發男人踏上和室外的緣側，走出視野範圍。

和修家族對藍染态度微妙，許多年來都保持一定距離，又不會完全切斷聯系。明明是本家與分家，有着深刻淵源，相處卻充斥無法忽視的生疏感。

藍染很清楚，和修一族畏懼他，和修常吉忌憚他。這麼多年，這些人堅持不懈尋找他的弱點，也僅僅确定一件事，投入大量抑制劑可以降低他的活躍度，卻也無法對他造成損傷。

還能忍多久呢？

藍染很期待，和修将會采取哪種行動。

别墅正下方，地下監控室。

數量衆多的屏幕幾乎占據整面牆，渡坐在位置上工作，手指敲打鍵盤，調出一份又一份資料。鏡片後處于藍光照射的眼睛來回轉動，快速閱讀文字及圖片。

像一尊雕像立于渡身後的黑發破面突然間動了一下，他先是側首加強感知，确認來者身份便立即動身。

渡手指一頓，回頭看着開啟又關閉的機械門，反應十分淡定，不見半點驚訝情緒，像是早已習慣。

他知道是什麼人剛才待在這裡，又因為某種原因離開。

渡收回視線，擡頭看着其中一塊屏幕。白發男人走向别墅大門的畫面被視頻監控清晰捕捉。

這下子，連原因也找到了。

烏尓奇奧拉迎接返回别墅的首領，并報告義骸研發進度：“藍染大人，義骸準備好了。可以進入下一階段，待适應性确認沒有問題，即可正常使用。”

“很好。”

培養艙内的義骸已成熟的信息，渡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藍染，不過這件事不需要特意提及。

“把史塔克和莉莉妮特叫過來，直接測試。”

烏尓奇奧拉領命，至隔離室所在的樓層叫人。電梯門打開，他一眼就看見靠在走廊牆壁打哈欠的史塔克。

史塔克轉頭，灰藍眼眸對上蒼綠豎瞳。

烏尓奇奧拉走到距離約三步的位置停下，傳達藍染的命令：“藍染大人找我們測試義骸，莉莉妮特呢？”

“還在裡面。”史塔克松開環抱胸膛的手，指着另一間隔離室。

此時莉莉妮特正在應付難得願意和她說話的芳村艾特，不過聽見内容後，她甯願芳村艾特别開口。

“爸爸好久沒來了。”芳村艾特抱着雙腿蜷縮身體，頗為怨念地道。

莉莉妮特糾正：“藍染大人不是你爸爸。”

“藍染？是爸爸的名字嗎？艾特記住了。”

“……”莉莉妮特覺得眼前的小家夥有惹她生氣的本事。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藍染大人跟你又不像。”可能是太無聊了，心想浪費一點時間跟小孩子交流沒什麼關系，莉莉妮特不急着退出去。

“……沒有不像。”芳村艾特的眼睛透着孩童的天真與執着，她堅持道：“爸爸跟艾特一樣。”

如果、如果她有爸爸，一定是像藍染這樣。

芳村艾特收緊雙手，将下颌貼着膝蓋。她其實明白，媽媽留給她的筆記紀錄了許多情報，生父芳村功善的身份、追殺他們的組織，對現在的她來說這些都太複雜，她隻清楚意識到自己被抛棄的事實。

“莉莉妮特。”

烏尓奇奧拉漠然的聲音響起：“首領找我們過去。”

莉莉妮特還沒回應，兩隻破面就聽見女孩松脆的問句：“是藍染爸爸嗎？”

……藍染……爸爸？

莉莉妮特額角青筋跳動，她敢确定小家夥是故意提到藍染大人的名字！

烏尓奇奧拉沒吭聲，但莉莉妮特知道對方在等她解釋，她煩躁地撓了把頭發，一手叉腰道：“不小心說漏嘴了。”

烏尓奇奧拉語調不含感情：“我會如實禀報。”

“知道啦！”

莉莉妮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事發當下會生氣，但過一會就好了，且不記仇。

三個巨大的培養艙内泡着三具身體，外貌與破面相似，出于融入人類生活的考量做了部分調整，移除面具與非人特征。

其中，烏尓奇奧拉的義骸變動最多。皮膚上代表順位的數字、酷似淚痕的破面紋路去除，修正死白膚色，獸類豎瞳也一并改成人類瞳孔。

莉莉妮特看完自己的義骸，跑到另一個培養艙前驚訝道：“這是烏尓奇奧拉？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史塔克昂首，隔着透明玻璃打量義骸，說：“輪廓沒變，是他沒錯。”

被議論的破面毫無參與讨論的想法，他無視兩名同伴，站在藍染身後詢問：“藍染大人，我需要做什麼？”

藍染操作面闆，艙底升起支座撐住義骸，接着排放培養液。

“試試看能否‘穿上’義骸，有排斥反應就脫離。”

“是。”

烏尓奇奧拉上前碰觸義骸，接觸到的地方無阻礙地融入，過程就像二重身融合，透着别樣詭異。

破面身影消失，義骸睜開雙眼。

藍染注視烏尓奇奧拉活動四肢适應新身體，聽見一旁少女吐槽“渾身濕答答”的話語，他轉移視線，語氣平和：“裡面設有盥洗室，确定義骸能用再過去，渡已經幫你們準備好衣服了。”

義骸研發順遂，三隻破面有了附身容器，終于不再是别墅裡的透明人。

烏尓奇奧拉換上白襯衫，外面搭了件淺灰針織外套，褲子是深灰色的，冷色調搭配符合他的個人氣質。

史塔克身着白底淺豎紋上衣，長腿被牛仔褲包裹，鞋子是一雙軍靴。靈魂本質是犬科動物的他，非常不适應牛仔褲帶來的束縛感。

莉莉妮特喜提新衣，表情相當興奮。她穿着舒适的T恤和A字短褲，除了鞋帶不會系之外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破面有當衣架子的潛質，藍染看了一圈頗為滿意。

破面站着不動，仿佛在等待藍染接下來的指令。藍染與史塔克對視，從對方眼裡讀出求救意味，視線往下，看着沒系鞋帶的鞋子。

“……我讓渡來教你們，順便認識一下，以後就是同事了。”

莉莉妮特看起來最年輕，實際上也是三隻破面中年紀最小的，渡先教她系鞋帶，對此其他兩位都沒意見。

史塔克對綁好鞋帶撒丫子繞圈的莉莉妮特投以羨慕眼神，并在渡詢問時坦言：“莉莉妮特的短褲感覺穿起來很舒服，我也想……”

渡試着想像調換腦袋和身材的畫面，在心裡說：不，你不想。

“這幾件衣服是先生特地為你們挑選的禮物，不留着嗎？”

“禮物……”史塔克低聲重複了遍，擡眼鄭重道：“我會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