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柔軟被褥中的男孩手指抽動,他在夢中受強烈疼痛所苦,這份無可避免的感覺硬生生将他從睡眠的搖籃裡扯了出來。
薩博睜開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闆,抽痛導緻神情扭曲,他咬牙發出呻.吟,大腦無法思考,遍布身軀的劇痛支配感官。
好痛……
模糊的視線緩慢聚焦,薩博察覺身邊還有一個人。
他慢吞吞地扭頭,深陷被子中的身體微微顫抖。
他看見一名褐色頭發的男人,男人容貌英俊、氣質溫和,垂眸注視手中的書,被沉靜氛圍環繞。
“呃……”薩博動了動身體,引起男人關注。
藍染停下翻頁動作,擡起眼簾看着床上的男孩。男孩模樣凄慘,蒼白的臉血色盡失,嘴唇幹燥破皮,繃帶纏繞半顆腦袋。
畢竟不久前才與死亡擦身而過,能恢複意識已是萬幸。
如果時間再久一點,他就不能看到薩博蘇醒了。
他會感到遺憾嗎?藍染很清楚答案。
“你醒了。”藍染阖上書本,用平穩的語氣詢問:“要水嗎?”
“啊。”薩博憋了滿肚子疑問,沒有注意身體狀況,藍染提醒他,他才下意識吞咽口水。
喉嚨傳來一陣刺痛感,薩博抓緊被子,艱難地拼湊句子:“要……咳咳!麻煩了,謝謝。”
“不用客氣。”
将随意借來翻閱的書放到桌上,藍染起身替薩博倒水,透明的液體一下子裝滿水杯,遞給需要它的傷患。
藍染沒有放開杯子,他比薩博更細心,知道照顧受傷的人需要更留意細節。
杯子就在眼前卻不能接過來,薩博舉着顫抖不止的手,用疑惑的目光仰視高大的男人。
“你沒問題?”藍染的目光離開薩博的眼睛,轉而落在男孩布滿傷痕的手。
這樣子看起來不像能抓握東西,如果我松手了,杯子會摔在地上吧?
似乎對即将脫口的話感到難以啟齒,薩博内心經過一番掙紮,才小聲開口請求:“可以麻煩你幫我嗎?”
“當然。”就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藍染直接舉着水杯,讓薩博身體往前傾就能喝到水,他耐心地等男孩向後退,這才把玻璃杯子放到桌上。
“好了,我們來聊聊吧?”藍染坐在床旁的木制椅子上,面帶笑容。
薩博不明白藍染的意思,他不曉得要聊什麼,甚至對自身處境一無所知。
“抱歉,但是先生,請問你是誰?”
藍染聞言面露訝異,第一反應是薩博故意裝作不認識自己,但轉念一想,薩博沒必要這麼做。
在這陌生環境,薩博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他是薩博唯一熟悉的面孔。
失憶嗎……也不是沒可能,爆炸沖擊也許傷到大腦了。
人類的大腦結構複雜,短暫性失憶有機率自行痊愈,但如果是腦部受損,遺失的記憶或許耗費一生也找不回來。
藍染擡手捏住薩博的下颚,無視男孩懵逼的表情,将臉轉向左邊,再轉向右邊,最後盯着薩博發直的雙眼。
弄清楚想确定的事情,藍染收回手。
薩博挑這節骨眼失憶,增加他的困擾。
船上有許多革命軍等着男孩蘇醒,詢問他受攻擊的過程,在聽到本人親自回覆前,藍染的話都不具參考價值。
事到如今改口已經太遲。
藍染輕易接受薩博失憶的事實,并未試圖改變什麼。他用看稀有動物的眼神盯着薩博,讓對方感到不自在。
“先生?”薩博遲疑地道。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嗯。”
“艾斯、路飛也是?”
薩博一愣,這兩個名字仿佛在他心底紮根似地,明明沒有記憶,卻還是觸動了他的内心。
“他們是誰?”薩博抓着胸口,有些急迫地追問:“雖然不記得了,但是、但是我總覺得他們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藍染沒有回答薩博,承受男孩迫切的懇求目光,他平靜地接着問:“你想回去嗎?回到你的家鄉。”
“我的家鄉……?”
“哥亞王國。”
薩博手指一顫,與先前聽到兩個名字的反應不同,對于哥亞王國,隻有深重的厭惡和排斥。他一點都不想回去,哪怕想不起來,也不願再踏上那片土地。
“不,我不想。”薩博皺眉,強調自己沒有回去的想法。
“是嗎?”對話進行到現在,意外得知薩博失憶的藍染決定結束交談,他不會真的留在這裡照顧受傷的男孩,“等其他人問你,你就這麼回答。”
“等等!先生——”薩博伸手想阻止藍染離開,他的問題尚未得到解答。
門外卻在此時傳來喧鬧聲。
“搞什麼?!”
“我幫你把它拔……奇怪?怎麼拔不下來?”
船醫既焦躁又無奈,他掙紮着想撕開被固定的衣服,布料卻比他想像中堅固許多。
“你們别管我!快進去!”
幾分鐘前,感知薩博呼吸頻率的細微變化,藍染走向船上安置病人的房間。
他動作自然地打開門,保持微笑,舉止彬彬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