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嚴格來說隻是外表看起來年幼，心靈早已蒼老。

亞連沒來得及說一句完整的話，就差點被另一邊撲過來的嬌小身軀撞倒。

“亞連！”

不同的聲線，相仿的年齡，黑發金眸的雙胞胎兄弟一左一右，霸占亞連的兩側，涅亞笑嘻嘻地和亞連說話，好像不曾走上各自的道路。

“你都想起來了？那些被遺忘的記憶。”

“……嗯。”亞連聲音沉悶，他認清了身份，卻沒辦法在短時間内接受一切。

涅亞往前走湊近亞連，歪了歪腦袋，“不開心嗎？我以為那些片段能找回來，你會感到高興。”

“并不是單純的難過或開心，我的心情很複雜。”

心态一時轉換不過來，以前的他，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堅定地以驅魔師身份為榮，在遭到質疑時可以大聲告訴對方，自己是一名驅魔師，不是什麼第14号諾亞。

現在找回了丢失的記憶，亞連清楚自己的确不是第14号。

——他是協助者。

以什麼立場做出選擇？當然是因為，亞連不想眼睜睜看着友人消失。

付出代價換得你留存于世，我明明努力過了，耗費漫長時光，為什麼你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涅亞盯着亞連看了半晌，扯了扯嘴角，笑道，“你還是太敏感了，何必呢？”

不需要背負的東西，為什麼要當成是自己的責任？

這是我們的選擇。

涅亞神色輕松，他跑到馬納身邊，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轉頭對亞連笑道，“你的運氣很好，原本這裡是你的靈魂與意識消失的地方，亞連。”

“但現在不會了，這樣的未來不會發生。”有着柔軟黑發的男孩展露溫和的笑顔，像是安撫，又或者，是另類的告别。

直覺向大腦傳達不妙的信息，強烈的不安讓亞連無所适從，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亞連和拉比對異空間的感想相似，他們下意識地想脫離此處，減少與之建立的聯系，就怕回過神來，突然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離開。

現實世界，亞連和拉比皆有所留念，他們不像涅亞和馬納，倦怠的心靈如同長期跋涉的旅人，太過疲憊，隻求一個能休息的地方，這裡就是他們的歸處。

是的，這即将崩毀的異空間，同時也是兄弟倆的長眠之地。

“我們要走啦！”涅亞牽着馬納的手，一起和與他們有着羁絆的白發少年告别。

“再見，亞連！”腼腆的男孩臉上的笑容如同落在這片金色麥田上的陽光，明亮燦爛，毫無陰霾。

“等——！”

亞連想挽留，動作卻因面前高大的身影而中斷，他神情驚愕，嘴唇顫抖，停頓半晌才吐出艱澀的語言。

“……師父。”

亞連敬重的同時，又視為陰影制造機恨得牙癢癢的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師父為什麼在這種地方……？

亞連忽然意識到，或許他此刻逗留的地點，根本不是屬于活人的空間，即便不願意承認，他在心底還是認同了師父已經死亡的事實。

他的師父，會欠債要他還的糟糕大人，會别扭安慰他的長輩，帶着他旅行，走遍世界各地，雖然很多壞習慣，卻也是一名在他心中無可取代的前輩，要永遠……離開他了。

許是亞連幾乎被沉重悲傷所吞沒的表情讓庫洛斯看不下去，男人這次沒有叼着煙，待在這鬼地方也沒條件讓他亂來，庫洛斯難得在最後真情流露，鼓勵地摸了摸亞連的腦袋。

“時間不多，我就長話短說了。”

不耐煩的神色斂去，庫洛斯目光柔和，他肯定了亞連，“你已經做的足夠好，現在，不要再為了任何人，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好好的活下去。”

“師父……”

“我不想聽臭男人發表煽情感言。”

“……= =”亞連無語地看着庫洛斯，感歎眼前這位果然是他的師父，這麼惡劣的家夥可不多。

“好了，待夠久了就回去，這裡可不歡迎你。”庫洛斯潇灑地背對亞連擺手，步伐不疾不徐，但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堅定。

庫洛斯沒有再回頭，哪怕亞連帶着顫音喊他的名字，也隻是擡起手臂揮了揮，當作回應。

亞連視線越過紅發男人，看着不遠處目光平靜的藍染，與藍染身前回過頭凝視自己的兩名男孩。

四周的景色急速黯淡，光芒消退，猶如永夜降臨，整個空間崩塌的速度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亞連在最後一刻被扔出異空間，藍染垂下眸子，阖上眼簾，與這片留存于心底的金色麥田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