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未見人影先聞其聲,男孩在走廊奔跑的聲音由遠至近,對安靜的空間來說,過于吵雜。
藍染閉上眼睛靠牆坐着,脊背靠着牆壁,腰部和平坦的牆壁中間空出一小段距離,黑發在慘白的燈光照耀下,柔順感更加顯眼。
他正在接收、解讀、分辨空氣裡殘留的信息,有些是來自遠方的隻字片語,有些則是同一個基地裡人與人之間的對話内容。
距離越近,越容易理解,太遙遠的訊息到了他這裡,早就失去了完整性,藍染需要用更多時間把殘缺的碎片拼湊起來。
被腳步聲打亂思緒,藍染索性暫停空閑時習慣做的事情,他睜開眼睛,一雙金色瞳孔靜靜地望着入口。
“藍染!”
阿爾瑪興沖沖地跑到藍染面前,距離近了激動地做出滑跪動作,整個人快撞上藍染才停下來,睜大的眼睛仿佛會發光。
如果有尾巴,現在大概快甩出殘影了。
“真的完全不痛了!好神奇!你怎麼做到的?告訴我嘛~”
“你想學?”
“嗯!”
藍染思考半晌,很直接地道,“要有天賦。”
他沒有胡說,據他所知,這世上懂得術式的魔導士并不多,也不是想學就能學會。
“那你教我!說不定我一學就會了!”
藍染注視阿爾瑪亮晶晶的雙眼,停頓幾秒,臉上沒有顯露任何情緒,他點頭應允,選擇不打擊阿爾瑪的自信心,即便他一開始就不覺得對方有這方面的天賦。
如藍染所料,他教了阿爾瑪一個月,阿爾瑪還是什麼都感受不到,更别說引導身體裡的能量,用指尖繪制肉眼可見的符文。
随意勾勒蘊含力量的神秘符文,藍染寫完一個字,偏頭看向身側,阿爾瑪滿臉糾結,試着照藍染的叙述感受體内運轉的能量,卻什麼感覺也沒有。
大字型躺在地上,阿爾瑪放棄掙紮,他明白自己和藍染不一樣,藍染在短時間内自行學會的東西,他根本就不懂,像是待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還是熟悉你該了解的就好,這種的學不會沒關系。”藍染瞥了眼滞空的符文,特殊文字散發不明顯的暗沉光芒,藍染伸手一抓,攥緊拳頭捏碎符文,細碎的光點從縫隙緩緩飄落,像蝴蝶生命走到盡頭留下的鱗粉。
“我該了解的……”阿爾瑪怔怔地看着天花闆,總是開朗的他,少見地流露一絲頹意,自誕生起就一直在教團分部,身邊的人要求他做什麼,他就順從地去做,也有想過為什麼,但身邊的人沒辦法給他答案。
“我不懂啊……”
我真的不懂,我不會,如果能簡單做到,就不會吃那麼多苦,幫他檢查身體狀況的研究員們也會很開心吧!
“怎麼又哭了?”
陰影籠罩,阿爾瑪傻傻地挪開遮住眼睛的手,藍染目光平淡,眼裡倒映阿爾瑪狼狽的模樣。
“不、不知道為什麼,跟藍染待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很安心。”
“是嗎。”
“嗯!”說話帶着鼻音,阿爾瑪胡亂地抹了把臉,黯淡的雙眼又恢複往日明亮,他很擅長調适情緒,傷感通常都不會持續太久。
“阿爾瑪,你應該試着和它溝通,而不是妄圖支配它。”
尤其是在你不夠強的時候。
很多人不曉得,或是甯願自欺欺人地否認事實也不願意相信,聖潔是有意識的,它有選擇寄宿者的權力。
“藍染?你在說什麼?”
藍染垂下眼簾,纖細的睫羽形成一小片陰影,“你每次嘗試和它同步,一次也沒有聽見它的聲音?”
“聖潔對你說話,如果能聽見,就離同步成功不遠了。”
阿爾瑪傻了,他滿頭問号。
“說話?聖潔會說話?我怎麼一次也沒聽到……因為聽不見聖潔的聲音所以才會同步失敗嗎?”阿爾瑪苦惱地抱胸低頭思考,每次被逼着和聖潔同步,痛都痛死了,哪有辦法注意聖潔有沒有說話。
“等等!藍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有聽過聖潔的聲音?”
好奇湊近的阿爾瑪提出疑問,藍染沒有回答,他用另一種方式告訴阿爾瑪問題的答案。
藍染低頭垂眸,浏海滑過額頭的肌膚,黑色物質表面泛光,帶着冷硬的質感,從藍染的胸膛中央竄出,脫離骨肉,由拉長的黑線凝聚成兩顆漆黑球體安靜地停在空中。
“這是諸神黃昏。”純粹的叙述語氣不含感情,藍染握住緊接着離開身體的深黑刀刃,将它橫舉至阿爾瑪面前。
阿爾瑪下意識地後退,藍染的聖潔帶來的壓迫感讓他心生警惕,心髒一瞬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
“來,阿爾瑪。”
“可以嗎……?”
“嗯。”
阿爾瑪在藍染的示意下伸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接觸諸神黃昏,觸感傳來的刹那,阿爾瑪瞳孔緊縮,他恍神一瞬,猛地将手指收回來,往後退了幾步才停下。
“怎麼了?”藍染擡眼看着驚疑不定的男孩,淡漠的嗓音帶着少年的青澀感。
阿爾瑪說不出話,他沒辦法形容當下的感受,隻覺得腦袋一片混亂,有很多雜亂的訊息湧入腦海,差點吞噬他的自我。
……很可怕。
這就是聖潔嗎?他要接納的是這樣的東西,仿佛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