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材纖細瘦小的少女看見藍染瞳孔猛地收縮，眼裡多了警惕的色彩，她低聲再次提醒反應慢半拍的同伴。

“剛志，解除發動！”

體型魁梧的男子沒有按照少女的意思行動，他繃緊壯碩的身軀，手臂仍維持發動狀态，五指張開掌心散發亮光。

“你……不要以為我會怕你！”

男子底氣不足地嚷嚷，下一秒他的身影從同伴身邊消失，撞上後方的石柱才停下來。

“嗚啊！”

腹部受到重擊而幹嘔，脊背的疼痛仿佛骨頭也受到傷害，剛志艱難地低頭，看到一條手臂正固定住自己，也是讓自己撞上石柱的元兇。

好快！

肉眼完全無法捕捉藍染的移動過程，連影子也看不見，衆人驚訝地意識到，每當他們為藍染設下限制，藍染又會讓他們知道自己還能更進一步。

和亞連方才遭受的對待相仿，男子也享受了遍和石柱親密接觸的體驗，劇痛讓他情緒失控，怒吼着用變形的手對準身前的青年。

“剛志！”

少女驚慌的叫喊沒能喚回同伴理智，讓男子停下動作的是藍染的眼神，視人如死物，令被注視者悚然的目光。

貿然出手，會死。

不是警告，而是對應他的行動進而衍生出的結局。

“……”

皮膚表層有汗水緩緩滑落，身體在壓迫感威懾下小幅度顫抖，沒有勇氣挑戰死神的男人沉默地解除發動，手臂異常消失，恢複成正常人類的臂膀。

藍染沒有松手，他一掌壓制身材比自己更加健壯的男人，手背因用力青筋凸起，将人按在石柱上動彈不得。

像是察覺了意料之外的事，藍染神情訝異，睜大眼睛瞳孔收縮，他微張薄唇，似是想說什麼，卻中途改變心意抿緊薄唇，再張口時内容已産生變化。

“……令人不快，真是令人不快，你們。”藍染低喃道，很難解讀他眼中的訊息，不是純粹的殺意，也沒有敵意，比較接近看到不該存在的東西，萌生動手修正錯誤的念頭。

不含憎惡之情，但藍染的态度卻會讓人以為他恨不得立刻殺死剛志。

表現出赤.裸的攻擊欲，這對一向理性的藍染而言，是極少見的特例。

藍染盯着剛志半晌，目光像透過眼前的人尋找記憶中的影子，将幼時朦胧的記憶碎片拼湊起來。

若是讓他這樣的危險人物決定人類死活，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大半被他判定為價值不足的生命。

在意的東西太少，才能做到像藍染這般薄情。

“先生……”

身後響起少女不安的嗓音，試圖掩飾慌亂但沒有成功，藍染聞聲偏頭看去，斜睨的目光納入少女的身影，也看見那雙和剛志相似的豎瞳。

猶如冷血動物的眼睛。

藍染與少女對視片刻，平靜的表情像已經理解了自身想要的情報，他移開眼，冷淡的語調聽不出歉意，“抱歉，我失态了。”

“姑且算是我們這邊的，是嗎？”

少女态度謹慎，她和身側同行的夥伴都沒有回答，剛志也保持沉默。

團隊總共有五個人，另外兩名同伴直接前往室長的辦公室傳達上級指令，他們是接受人體改造半惡魔化的人類，不能接觸聖潔，所以剛志被亞連的手碰到後才會反應那麼激烈。

教皇的命令是，讓他們在總部工作，以半惡魔化的第三驅魔師身份。

來這邊确實是要工作的，勉強可以算是同僚，但敬畏藍染的少女不方便說明，她可不想講出拉仇恨的關鍵字。

“罷了，我去找室長，他會知道的。”

藍染看着走過來的長發青年，神田優披散長發，上衣是改良過的唐裝襯衫，潔白的短襯衫與柔順黑亮的長發成強烈對比，露在外頭的兩條手臂能清楚看見并不誇張的肌肉輪廓。

“優，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藍染松開制服壯碩男子的手，目不斜視地與少女擦身而過，走動間擴散的黑色陰影開始移動，衆人低頭一看，赫然發現這是藍染不知何時發動的聖潔——諸神黃昏。

遍及周圍區域的黑影迅速移動，聚集在藍染走動的足底，面積從大到小從有至無不過刹那。

“去哪？”神田優瞥了眼身着黑衣的三名陌生人，收回視線問道。

“室長辦公室。”

“好。”

“大家，我先失陪了。”藍染提醒血流不止的亞連記得去醫療室，接着便和神田優一同離開修練場。

等藍染走到身旁，神田優跟着起步，兩人并肩而行，隐約可聽見倆人的對話聲。

“藍染，那些人是誰？”

“也許是我們的新同伴，誰知道上面的人在想什麼，啊，現在過去的話室長應該在接待客人吧？”

“要等一會？”

“沒關系，直接過去就好。”

剛志說不出一句話，他隻覺得幸好自己做出了正确選擇。

“竟然敢用那種口氣和先生說話，你太大膽了，剛志。”站在少女身旁的青年吐槽道，然後被反抗昔日陰影失敗的剛志瞪了一眼。

他們尚未成為第三驅魔師，還是純人類的時候，和藍染有過短暫卻刻骨銘心的交集，現在回想起過去流下的血與淚，心底還會湧現一股心酸的感覺。

藍染親自磨練他們，替他們開啟一扇門，不得不承認，藍染教的都是很實用的東西，為他們日後生存增加不少籌碼。

但也無法否認，過去經曆的根本就是慘無人道的訓練。

青年代替剛志向亞連和周圍的人道歉，并解釋同伴的過激反應，“我們是半惡魔化的改造人，不能接觸聖潔，請各位原諒。”

“你為什麼不高興？”

四下無人，神田優看着藍染的眼睛，詢問他的友人為何事煩惱。

“嗯？有這麼明顯？”藍染笑了下。

“你在生氣。”神田優笃定道。

“不。”藍染否認了神田優的推測，他搖頭，笑容揉合了無奈的情緒，“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我隻是覺得荒唐，但這也不是那些人能決定的事情。”

“人類是很愚蠢的生物，尤其是身居高位的掌權者，他們自以為是的将有思想的生命視作棋子，以為所有人、所有事情盡在掌控之中。”

“很可笑，對吧？”

神田優專注的看着藍染，像是單純的傾聽，又像在安靜等待藍染的深入說明。

反常總會有原因，神田優等待的是藍染的坦白，但這一次，他沒等到。

藍染面帶笑容，神情溫和地回望神田優，但那些埋藏在深處似乎已腐朽的東西，他覺得沒必要說。

“請讓以上五位以第三驅魔師的身份在這裡工作，這是教皇的命令。”

諾亞為了奪回惡魔之卵襲擊了舊本部，卵已經破壞掉了，但在搬遷之前，麥爾坎派霍華德去取走卵的碎片。

原來是用在這種地方……

考姆伊神情凝重，這項計劃起源于人類的覺悟，協助并監督整個計劃的人，認為人類不付出代價無法戰勝惡魔，隻依靠極少數人是不夠的。

藍染是人類的希望，但他隻有一個。

所以，就必須想盡辦法，哪怕人工制造也好，促成能對抗惡魔的實驗産物，以人為材料。

“教皇的命令？”

入口傳來一聲嗤笑，藍染和神田優止步，看着正在進行談話的人。

“你們真的是——不懂得記取教訓。”

9年前的悲劇，就是從亞洲分部、北美分部兩個家族的決定開始。

“……藍染！”考姆伊激動起身，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麼和藍染與神田優解釋，人類半惡魔化是可行的，且隻用了這麼短的時間，未來隻會更多這樣的同伴加入進來。

考姆伊無法阻止，也沒有立場談判，他隻能被動的接受，沉默以對。

“無妨，室長不用為難，也不需要解釋，我隻是來向你确認，已經決定了？”

“是的。”考姆伊閉眼，“已經決定了。”

“……”神田優沒說半句話，臉上也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像對這件事不抱任何想法。

“是嗎。”藍染平淡道，他對在場的人表達歉意，“很抱歉打擾你們了。”

神田優一言不發的看着藍染的背影，他跟着好友行動，離開考姆伊辦公室，保持一段時間的沉默才開口。

“這種事會一直發生，隻要惡魔存在，就會有人拿同類做實驗。”

“我知道。”藍染目視前方，贊同神田優的看法。

哪怕曾導緻災難發生，消停不過幾年又重啟人體實驗，這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改不了。

“你不生氣嗎？優。”

“……”神田優眉頭下壓，嗓音低沉，“無所謂，教團打算做什麼都與我無關。”

“但是有些人卻自顧自的對你我抱持愧疚的情緒，想着補償，想着别再犯錯，又對上頭的命令無能為力。”

【阿爾瑪……】

藍染的笑容蘊含并未說出口的深意，他知道想見的人在哪裡，已經找到了。

距離那次事件過去9年，時間過得真快。

當初的承諾，教團隻完成了一半，不，不對，是根本就沒有兌現。

驅魔師在世界各地執行任務，亞連剛好被分配和第三驅魔師一組，他的隊伍總共加入了兩名半惡魔化的第三驅魔師。

與惡魔的戰鬥結束後，分部于各地區的小隊皆遭受諾亞襲擊，亞連的隊伍也沒有幸免，在這過程中，亞連得知了第三驅魔師的詳細計劃，遠比他所了解的更加殘酷。

這是救贖嗎？還是人類的惡意呢？

已經分不清楚了。

“我們從母胎那裡取得細胞，細胞會透過吸收惡魔獲得增幅，活性增加後我們再母胎化，制造出更多的第三驅魔師，這是我們的使命。”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為什麼要吸收同伴！”

“無法行動，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亞連聽到這種喪心病狂的理論，覺得名為理智的弦快崩斷了，他沒有時間抓狂，或是想辦法說服第三驅魔師放棄被吸收，諾亞就找了過來。

教團北美分部。

科學班的人聚集在一起進行研究會議，他們要讨論的内容是正式執行人類半惡魔化，制造出更多能與惡魔對抗的士兵。

“這是阿爾瑪，唯一與惡魔卵融合成功的母胎，首次開發的5名第三驅魔師就是使用他的細胞。”

一名青年躺在水池中，上面是紋路複雜的六芒星封印，未被布料遮掩的上半身可見肌肉線條，不會過于消瘦，他的皮膚表面遍布縫合痕迹，像是徹底肢解後又被人強行拼湊。

“他是第二驅魔師，人造使徒，9年前教團研發成功的實驗産物。 ”

“常人的肉.體無法承受惡魔卵的能量，如果是再生能力強的第二驅魔師就沒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