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就在竹林環繞的路中,緣一與鬼舞辻無慘交鋒,雖未能鏟除這災難源頭,但還是從先前和無慘會面的珠世那裡取得了貴重情報。
包括無慘至今仍未達成的目标,以及她所知的,無慘接觸次數較多的部下。
無慘脾氣暴躁易怒,更換部下的頻率極高,他絕非一位明理可靠的上司,甚至不把下屬的命放在眼裡。
觸怒他的下場,是死無全屍。
緣一帶着情報返回據點,和藍染一起行經栽種紫藤花的道路,之後,藍染被帶往限制自由的房間,緣一則去與主公請罪。
珠世給他的情報,不足以抵消他的罪孽,無慘是他不慎放走的,日後經無慘之手制造的災難,都與他有關。
緣一背負起不屬于自身的罪,他打從心底這麼認為,以慚愧的态度對年幼的主公低頭,顯得誠意十足。
緣一的主公沒有怪罪于他,仔細聽完會報,蹙眉似是在思考日後針對無慘的方針。
此時,淩亂的腳步聲響起,有許多人在走廊上奔跑,氣喘籲籲。
“主公!有急事禀告!”
坐在軟墊上姿勢端正的少年看向拉門,出聲詢問,再決定是否允許急切的部下插入進行中的對話。
“有什麼事?”
“主公!此事關于繼國岩勝——”門外的人咬着牙,話音蘊含了難以壓抑的憤怒,“他舍棄了人類的身份,與鬼同謀!”
“什麼?!”
緣一聞言睜大雙眼,震驚的情緒充斥胸膛,紊亂的大腦勉強運行,他看見年幼的主公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初聞此事,主公的反應是無法接受。
繼國兄弟是鬼殺隊頂尖的戰力,現在卻告訴他,有一個選擇站到另一邊,将以往砍殺敵人的利刃轉而指向他們。
主公咬着下唇,很想當面質問岩勝背叛的理由,他以為他們是可以交付後背的同伴,然而對方并不認同他的觀點。
“快進來,告訴我詳細情況。”
“是!”
發現和室裡正與主公談話的緣一,武士投以憤怒責備的目光,他們坐在另一邊,和緣一拉開距離,用激憤的語氣訴說實情。
緣一安靜聆聽,這才知曉他的兄長都對同僚做了些什麼,眼神空洞而茫然。
他一直努力保護重要的事物,即使勝過所有身邊的人,走在道路前端,他仍然——守護不了珍視之人。
話說到激動處,一名武士倏地起身,快步走到緣一身旁,伸手指着默然無語的緣一。
“你是他的兄弟!你要為你兄長的行為負責!”
“……”
緣一垂頭,視線落在置于腿上的手背,無論最後主公的決定是什麼,他都毫無怨言。
“等一下啊!别這麼激動!”
不一樣的聲音吸引了緣一注意,那是夾雜在斥責聲中的勸解,他擡起頭來,看見站在激動的武士身後努力拉人的煉獄家主。
煉獄家主是在場少有保持理智的人,其餘武士被憤怒與受到背叛的認知激怒,滿腔怒火無處宣洩,隻能盡數傾倒給無辜的緣一。
他們不僅要求緣一給個說法,還認為緣一必須為兄長的行為自我了斷。
“夠了!”
主公突然出聲,打斷血液上湧導緻滿臉通紅的武士,言語也能成為傷人的利器,無論出于何種理由,武器都不是應當指向同僚的東西。
“主公……?”
武士頓了頓,面露遲疑,他說不準上司的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主公不願再看見他對繼國緣一說重話。
他内心不甘,試圖強調緣一的兄長做了什麼,那是讓鬼殺隊全員蒙羞的行為!踐踏了他們尊嚴!
“主公!可是他——”
“我都聽見了。”年幼的主公冷靜自制,他對緣一投以擔憂的目光,還是在衆人面前說了剝奪緣一獵鬼人身份的重話。
緣一不曾為自己辯解,坦然地接受懲處,他看着皺眉流露擔憂之情的主公,内心深感抱歉。
主公不久前失去父親,還要為他操心。
或許他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自出生起便被賦予了天命,比普通人更強大的原因,僅隻于此。
擊敗他,相遇時緣一腦中隻有這個念頭,驅使緣一集中精神,貫注全部的一切去殺死對方。
然而他失敗了。
連這件事也做不好,他……還剩下什麼?
…………
……
未燃燈的室内光線昏暗,清冷月光穿過紙糊拉門,落在室内的疊席。
寂靜,冷清,仿佛被遺忘在世界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