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一與藍染同行，小小年紀尚未成年的孩子就像個小跟班，安靜又懂事，藍染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亦步亦趨，目光膠着于那道寬廣可靠的背影。

少年的腿不長，奇怪的是，無論走多久都不見吃力迹象，與前方人的間距始終維持在差不多的範圍内，明明跟随對象是擁有一雙大長腿的成年男子，邁一步大概等同他的三步。

許是緣一耐力驚人不會輕易感到疲憊，或是藍染體貼地為他放慢了步伐，又或者兩種可能都有。

從繼國家帶出來的粗糙衣服被材質舒适的布料取代，緣一穿上之後瞅了好幾眼，以往這種等級的衣服隻會出現在他的兄長與父母身上，他沒資格穿。

柔軟輕便，款式便于大動作，比如說跨步、揮刀之類。

緣一沒有感到不習慣，他對此接受良好，并未因待遇轉變而心緒不定，藍染買給他的東西他都很珍惜，跟昂貴與否沒有關系，隻因是藍染送給他的。

最初對妖怪這種生物沒概念的緣一，很快就見到了傳說中的非人類，随着與藍染一起旅行的時間拉長，碰見妖怪的次數跟着提升。

嚴格說起來，其實踏上旅途沒多久緣一就親眼目睹了妖怪現身，向藍染詢問後，緣一覺得他的老師可能是容易吸引妖怪的特殊體質，他沒有懷疑自己，怎麼可能是他呢？他在繼國家待了好幾年，連妖怪的影子都沒看過一次。

這一路上可說是波折不斷，鬼和妖怪輪流遭遇，要是換一個膽子小的早就撐不住落跑了。

若是巧遇鬼或是被鬼襲擊，通常是直接斬殺作為結束，至于妖怪就不一定了，藍染告訴緣一，有的妖怪會吃人，有的則對人類抱持友善的情緒，不會主動攻擊，可以接觸後再決定接下來該采取什麼樣的态度。

緣一某方面來說是最佳同行人，他從不一驚一咋，精神過于敏感這一詞不适合套用在緣一身上，少年聰慧機靈，有着超越年齡的沉穩淡然。

“……”

“怎麼了？緣一。”

藍染回過頭看着停下腳步的少年，他頓了會，露出了然的笑容，招手示意對方跟上。

黑發少年止步片刻才再次邁開雙腿，他們現在正在溫泉旅店内，緣一之前泡溫泉的體驗不怎麼美妙，導緻他再一次來到這裡表現略顯猶豫。

畢竟，泡到一半水裡突然冒出一顆腦袋盯着自己看的感受……實在是一言難盡。

那時緣一反手就想拿刀，摸空後才憶起，老師的刀理所當然不在他身邊，藍染慢一步進來，挑眉看着緣一僵硬不動的背影，走過去手臂一伸把人拎小貓似的擡起來，挪到外面後才開口解釋。

“那是溺之女，大多生活在河流與海中，偶爾會有在溫泉出沒的例子，你很幸運，這麼微小的機率都被你碰到了。”

被說運氣好但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的緣一：“……”

“下次看到離遠些，尤其是在你沒武器的時候。”藍染給小徒弟講解溺之女的飲食習慣，“她們吃人。”

有溺之女出沒，藍染溫泉也不泡了，遞了條浴巾蓋在少年頭上，給渾身濕答答的緣一擦拭，待緣一換上浴衣後去吃晚飯再回房休息。

藍染走遠，受他氣息所震懾，躲在溫泉中微微顫抖的溺之女這才悄然冒頭，纖細白皙的雙手攀附邊緣，她有着一頭過長的黑發與一張美麗的臉龐，朦胧溫熱的水面下是如蛇般蜿蜒的詭異影子。

人們口耳相傳的轶聞是這樣描述的——如果在溫泉旅店的浴池裡看見一名容貌美麗的女人，不要貿然靠近，因為她浸泡在水中的部位可能全是骸骨。

“看，一切都很正常，你可以下來試試。”藍染先一步下水，肌膚接觸有着舒緩疲勞功效的溫泉，鼓勵的眼神落在不遠處的少年身上。

少年站在溫泉邊上低頭打量水池狀況，視線範圍内霧氣升騰，水面因藍染入水而掀起一圈圈的漣漪。

緣一沒有躊躇太久，他覺得溫泉如藍染所言看上去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便伸腳踩進水中，足底接觸溫泉底部的平滑石頭，背靠邊緣直落底部。

“唔。”

熱意從表面傳遞至心裡，少年發出呓語，微眯赤色眼眸，此時的姿态像極了一隻享受撸毛的矜持貓咪，舒服的表現也比常人内斂。

藍染輕笑，見緣一能體會泡溫泉的樂趣便移開目光，阖上眼簾暫作休憩，他如今使用的身體不太需要睡眠和進食，隻要攝取足夠的量通常就能維持好一段時間，但需求與想要不相互妨礙，藍染這麼做純屬自然反應。

四周安靜下來，僅餘水流動的聲音，緣一保持同一個姿勢不動，眼睛不由自主地關注起身旁的男人，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出于人類在乎與親近的感情。

就像他還在那個家時，總會想着留意兄長在做什麼，如果兄長同意，他就跟着一起做，包括練習揮劍與訂立當一名優秀武士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