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齧慎也帶着驚人的消息進入刑事課一分隊,宜野座伸元的反應最劇烈,比起對西比拉系統并無好感的執行官們,跟尚處于懵懂階段的常守朱,宜野座伸元十分信任系統帶來的社會秩序和諧。
潛在犯在宜野座伸元的腦海裡等同于罪犯,他已經習慣用色相判斷一個人的價值,冠上莫須有的罪名,用有色的目光看待潛在犯,然而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世上有一種人無論做出何等罪大惡極的行為,心理指數都是正常的狀态。
人民的心理狀态可以透過數值化監控追蹤,在制度完善的科技時代,犯罪率降至最低,潛在犯還未做出傷人的舉動就會被系統發現,再由公安局派遣專業人員進行收監的動作。
純白色相者在他既有的認知裡是不應存在之人,破壞了西比拉系統所定下的規範。
怎麼能有這種人?即使滿腦子危險念頭,殺人、劫掠,意圖危害社會,先知系統給與的判定竟是不需接受制裁,将他們一律視為無辜群衆。
支配者對準他們反而會鎖住扳機,别說消滅了,連麻醉模式都不允許。
“宜野座先生——”
“不用攔他。”
狡齧慎也低沉冷淡的聲音響起,常守朱動作一頓,回過頭欲言又止,“可是……”
剛加入團隊沒多久的常守朱是個有正義感和同理心的人,她會關心同伴,也容易受同僚之間的氣氛影響。
她在意宜野座伸元的反應,但對方現在最需要的絕非她自作主張的關心。
“他會有這種反應是正常的。”狡齧慎也的表情沒有絲毫意外,拄着拐杖移動到自己的位置,“那家夥過度依賴科技帶來的便利,他認同西比拉的判斷标準,為此遵循系統規則逮捕犯人。”
“現在我們突然告訴他純白色相者的存在,簡直就像打了他一耳光,你要他怎麼接受?”
常守朱底氣不足地小聲說道,“我可以當一個合格的聽衆,聆聽他的想法……”
天真的念頭獲得狡齧慎也嗤笑,“你想得太美好了,常守監視官。”
假如時不時釋放一些善意、灌輸心靈雞湯就能讓固執的人改變思想,這世上不會有那麼多悲劇。
他們這類人啊……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
行動不變氣勢卻絲毫不輸人的男子轉頭看着另一個方向,在室内脫去卡其色風衣的征陸智己接收到狡齧慎也的目光,什麼也沒說的無奈聳肩。
——是親子卻也形同陌路。
一句話概括征陸智己和宜野座伸元的關系,他們之間的氣氛僵硬,幾乎無法好好說話,講沒幾句宜野座伸元就會露出難耐的表情,焦躁地強行結束話題。
明明是有着血緣關系的親人,為什麼……無法好好相處呢?
答案隻有當事人知曉。
宜野座伸元帶着這項情報搭乘電梯向上層移動,這麼重要的消息,一定要讓公安局的局長,也就是他們的上司知道。
面對這種人,他們該如何采取行動?
禾生壤宗給的回答是——逮捕他,但不要殺死他。
槙島聖護是新人類,活着的他,遠比死去來得有價值。
那些成為西比拉系統一部分的意識一緻認為,不該浪費槙島聖護那顆聰明的大腦。
“局長!為什麼——?!”
宜野座伸元一開始表達強烈質疑,他無法理解禾生壤宗的決定,槙島聖護的存在破壞平衡,分明的界線有了模糊地帶,西比拉系統的判斷不是絕對的?他的認知難道錯了?
一個被蒙在鼓裡的年輕人能知道些什麼?并不能,他甚至沒有判别謊言與實話的能力,情緒激動的宜野座伸元幾句話的時間就被說服了,他平緩起伏頻率有些劇烈的胸膛,靜下心聆聽禾生壤宗下達指令的緣由。
“如今無論有什麼需求,比起自己苦苦思索,人類會優先依靠系統,這樣我們才能建立人類曆史中最優渥安全的社會。”
“你們是最底層的成員,而民衆隻會透過你們來了解社會制度,如果連你們都産生懷疑,那等同埋下導火線,制造不安定因素。”
“你明白你該做什麼嗎?”
宜野座伸元沉默片刻,眯起狹長的眼眸沉聲說道,“我的報告還有不完善的地方。”
“很好,那就修改後将新的内容交給我。”
“至于槙島聖護,要盡快讓他與社會隔離,如此一來,他也無法再對社會造成危害。”
宜野座伸元離開後,坐在加長型辦公桌後的公安局局長陷入沉默,她一動不動,垂下的眼睛神采消失,轉眼間屬于活人的氣息退去,給人的感覺發生極大變化。
像是從一個人,變成一尊雕像。
過了一會兒,禾生壤宗動了,她擡起頭眼睛明亮,随手将捧着的黑色魔方放到桌上,指尖在玻璃觸感的平台滑動,帶科技感的屏幕閃現于眼前。